章淳接到殷战新的旨意下达之后,并得知了马欣已经被处死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哪里还敢再逗留下去,连夜间命令全军开拔,往东南而去。
此时向宠的大军已经拿下了九江郡,大江以西,淮河以南的广袤之地,几乎尽数归附了向宠。
在范亚夫的建议下,向宠溯流而上,攻向江夏郡。江夏郡尤其是夏口的军民抵挡向宠的军队甚是激烈,向宠鏖战了十余日后,损失惨重,才将夏口拿下。开城之时,向宠下令将全城的军民尽数活埋,范亚夫待要劝阻时,已然晚了。
范亚夫责备向宠不该如此,会失了民心,下次攻打别的城池的时候,恐怕人都会至死而不投降的。向宠却笑嘻嘻的不以为意,反说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起到威慑的作用,不战而屈人之兵。
范亚夫劝不住,也只好不再说了,听闻章淳已经携兵而来,范亚夫建议向宠,派遣手下第一大将龙逢,带十余万部众,往襄阳进发,抢先一步拿下襄阳,扼守住章淳南下的要道。
这期间,许瞎子也已经回到了洛城。
有惊无险,得脱大难,孙秀与许瞎子谈论夏都之事,感慨十分。
此时的洛城,一派喜气洋洋,先是陈奇和仲瑶的大婚开始举办,继而是孙奎、孙大贵、孙二和、周丰、孙买、孙安、孙平、鞠威、田广、康海等人,尽数娶了洛城世家之女为妻。
那些洛城的大家世族,本来都不愿意与陈奇属下的将领联姻,只因为那些大家世族多是簪缨之后,瞧不上陈奇属下许多草莽出身的人,也是多亏了仲荼反复周旋游说,才得以行此大事。
在这以后的陈奇,才算真正的在洛城站稳的脚跟,洛城的各大家族,也都开始真心的拥戴陈奇。
毕竟,拥戴陈奇,就是巩固自己的家族地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无选择。
章淳的大军已经退却,洛城之围也已经解了,孙秀张榜四方,广纳贤才。
张榜之后的二三十天里,往来洛城献谋献策、毛遂自荐的人,不计其数。
但是陈奇和孙秀见到的多是些空谈议论的儒生,真正的谋国之才,大将之才,却几乎没有。
两人都为此暗暗忧虑。
却说洛城东南的颍川郡,郡治首府在阳翟,阳翟有一位六旬的老者,姓黎,名唤百济。黎百济这个人便是以儒生自居,早年间熟读诸子百家,精通韬略,自认为胸怀吞吐天地之大志,包藏宇宙之玄机,却因为时运不济,无晋升之道,年过六旬了,只在阳翟做个看守内门的小吏,郁郁不得志,常常酗酒,大骂老天不公,全阳翟的人都认识他,称他为“老狂生”。
黎百济有个邻居,邻居家的儿子黎春因为早些时候去阳武县投亲,与人在城中发生了冲突,斗殴之下伤了人而被捉,下了阳武县大牢。
恰巧孙秀在阳武县密谋大事的时候,萧西乐、许瞎子开牢释放囚徒造反,黎春就在其中。
跟随众人造反之后,黎春辗转追随陈奇的大军往来征战,如今做到了陈奇亲军下的一个什长的小首领。
在陈奇大婚之后,章淳撤军之时,黎春得了几天的假期,闲来无事,思念家人,便求告陈奇说想回家探亲。本来士卒不许随意离队,但是陈奇待属下向来宽松,况且黎春又是自己的亲兵什长,阳武县出来的元老级亲信,陈奇当即应允,只嘱咐他沿途小心。那黎春便出了洛城,回阳翟探亲去了。
黎春也不敢张扬,偷偷回到家中,留下了些钱财,又跟父母说了自己现如今做的事情,并嘱咐家人一定不要传出去。
没料想,黎春家中贫困,墙壁甚薄,黎百济正闲在家里,靠墙躺卧,把黎春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正当黎春要出门而去,回转洛城的时候,黎百济早在门口等着了,觑看着黎春出来,一把扯住,嚷嚷道:“你在外面做下的好大事!”
黎春吓得脸色发白,仔细一看,却是邻居,这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老伯啊,你干什么吓唬我?”
黎百济左右看看无人,便低声说道:“你跟随陈国公在洛城造反,偷偷回来探亲,怎的不叫上我一起去?”
黎春矢口否认,道:“我自在阳武县做生意,跟什么人造反了?老伯可不要瞎说!”
“还想瞒着我?”黎百济冷笑道:“隔墙有耳啊,你刚才跟你爹娘在屋里说的话,我全都听见了!还想抵赖?你要是不认,我这就抓你去见阳翟令!你是知道的,我跟阳翟令有交情!要不,你就杀了我灭口!”
黎春无奈道:“老伯,咱们是邻居,你要是告发我,我全家人就都死在你手上了。”
黎百济道:“我自然不想你全家死于非命,但是你得帮我。”
黎春道:“帮你什么?”
黎百济道:“我听说陈国公不恤钱财,心胸如海,宽仁爱人,善待士卒,手下军师孙秀更是深谋远虑,志向宏大,我想投奔他们去,却没有门路,你既然是陈国公亲兵的什长,正好带我去。”
黎春道:“老伯你都六十多岁了,去什么去?那都是打打杀杀,刀头舔血的事情。”
黎百济瞪眼道:“打打杀杀是莽夫做的事情,老夫儒生出身,熟读典籍,要做的是纵横捭阖,运筹帷幄!你家主公就不需要我这样的人才么?”
黎春道:“说实话,我家主公和军师近日确实在张榜招募贤才,也去了不少儒生,但都是吹嘘说大话的东西,我家主公现如今听见‘儒生’两个字就生气。老伯你还是搁家里安安生生的养老吧。”
黎百济道:“世上儒生千千万,我和他们却不一样!你只管带我去洛城。见到你家主公之后,你就说阳翟有个老儒生,身高八尺,年过六旬,熟读百书,放荡不羁,常常自称有经天纬地之才,人人都叫他‘老狂生’,但是他自己觉得自己并不狂。”
黎春被缠的无机可脱,只好说道:“我带你去洛城也行,你想见我家主公也行,但是千万别说自己是儒生,他会连我一起骂的。”
黎百济十分固执,道:“我本来就是儒生,有什么不敢说的?臭小子,你就照我说的去办!”
“好吧。”黎春心想:“你去了挨一顿臭骂,就知道厉害了。真是个老狂生。”
这一老一少,共骑一马,相伴前去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