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从楼梯摔了下去，我却神奇地没有失去知觉。眼神遥遥地落在了上方，那里已经看不见杜非白和陈茵了。
谢赫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头冒了出来，无比迅速地打横抱起了我。他笑着道：“沈曼，如果你的孩子知道它是被自己的父亲亲手扼杀的，你说它会怎么想？”
我惊恐地望着他，眼神不自觉地往身下望去。那里已经有血迹渗出，在黑色的裤子上透出了暗沉的颜色。些许的腥味，是那样的刺鼻。
我拼命地挣扎着，试图在人群中找到杜非白的身影。
谢赫却在笑，一边笑着，一边加快了脚步。他说：“沈曼，你觉得在家世相当，容貌才情同样出色的陈茵面前，谁还会选择你？我这么跟你说吧，你不过是他们感情之间的试金石。”
好像想起了什么那般，谢赫耸了耸肩：“至于我，不过是个跑腿的。大家各取所需，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当真了啊。”
痛感在身上蔓延下，疼得我几乎说不出话来。谢赫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我听得并不真切。只能凭着只字片语，猜测着勉强的意思。
我的宝宝……妈妈不要你，连你的爸爸也不要你呢。对不起啊，让你一点儿都不期待地来到这个世界……
“笨蛋。”
我似乎听到了谢赫如是说着。我微微勾起了唇角，惨然一笑。可不就是笨蛋么，沈曼，你真的是很失败啊……
意识渐渐模糊，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昏迷了过去。我好像开始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着极致的疼痛，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还有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我深陷在其中，担心惊惶害怕。我努力地向前跑着，却终究是一场无用功。我想要去找寻那个哭声，却一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我幽幽地睁开了眼睛。全身的力气好像都丧失了，一点儿劲都提不起来。光是睁开眼睛的动作，都是相当的费力。
入眼处是一片的白色，以及一阵福尔马林的气息。在往旁边看过去，是妈妈阴沉着的脸。我的唇瓣蠕动着，想唤她一声。
妈妈的眸子一点儿温度都没有望向我，她指着我的手指在哆嗦着：“沈曼，你怎么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
我的眉头微微皱起，干涸的喉咙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妈妈用力地摇着我，她说道：“你居然怀孕了！未婚先孕！还好孩子流掉了，要不然，你妈我的脊梁骨得被人戳死！”
孩子……那些本以为远去的记忆咻咻咻地回到了脑海中。手无意识地抚上了小腹的位置，这个地方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而现在……
我呆呆地望着妈妈，眼底干涩，好像有什么东西想流，而又流不出来。模糊间，我好像听到了林幼文的声音。
“阿姨，沈曼她才动了手术，最好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您即使要打要骂，也不该在这个时候。”
“呵，林医生是吧。这是我的女儿，我爱怎么打就怎么打，我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妈妈的食指用力地戳着我的脑门，疼得我眼泪开始打转。
只听妈妈缓了缓，用更加愤怒的声音道：“这样的女儿，死了算了，我留着干嘛！”
心底的那一个缺口，除了麻木还是麻木。我静静地望着窗外，假装这场如同菜市场般的喧闹和我没有关系。
妈妈应该是被强行带走了，我听着她用骂骂咧咧的声音教训着医护人员：“这是我女儿的病房！我交了钱的，说上两句怎么了！”
“这位女士，这里并非是您女儿的一个人的医院。病房内禁止喧哗，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什么工作，看护病人才是你们的工作！”
……
随着一阵关门的声响后，嘈乱的声音被隔绝开来。不经意地回头，才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走开了。
林幼文还在，穿着白大褂的笑容带着几分的温柔：“还好吗？”
嘶哑的喉咙发出了几个字：“死不了。”死不了，就还好。
林幼文还是那样柔柔地笑着，转身给我递了一杯水。温度刚好的，热热的却不烫口。我小口小口地喝着，被温水滋润过的喉咙变得舒服了些许。
她说：“不要怪你的母亲，她只是因为太担心你了，所以才口不择言。”
“这个与你无关，林医生是不是操心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行了？”我淡漠地抬头，对这些看似关心的话带着本能性的拒绝。
“行。”林幼文耸了耸肩，转而道：“孩子流掉了，流得很干净。我以前所说的话是骗你的，其实你的身体很好，只要好好调养，以后会恢复好的。”
我的眉头倏然皱紧：“什么意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已经不知道该听哪一句话了。
“没什么意思，你只要知道你的身体很好，未来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就行了。”林幼文在我的床边坐下，她望着我，神色带着些许的怅然若失。“对不起，我当时那么说是因为，杜非白也许会比你想象中更在乎你。”
杜非白三个字，带着能够刺伤心底某一个柔软角落的能力。我用力地抓着被子，力道之大让手背已经冒起了青筋。
我用冷漠的声音道：“你多事了。”
林幼文静了静，而后用保证般的声音道：“抱歉，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一定义不容辞。”
“我不需要再多一个会随时出卖我的人了。”我仍旧淡淡地望着她：“你可能是那个沈漫的朋友，但不是我的朋友。林医生，你只要做好你的分内工作，我已经很感谢了。”
我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丝毫不介意看到林幼文眼底的受伤。我漠然地看着，闭上了眼睛：“我已经累了，请你出去可以吗？”
“……好的，这段时间我都会重点看着你，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看到你就很不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