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傅博宇友好地道别后,我沉沉地睡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妈妈近乎粗鲁地推醒了我:“沈曼,起来喝汤了!”
我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勉强适应着突然增强的光线。我望着满脸不耐的妈妈,直接道:“妈,你若是不乐意,不来看我也没有关系的。”若是相看两相厌的关系,又何必要强求呢。
“你以为我想要来看你不成?”妈妈的语气仍然是特别的不好:“赶紧趁热喝,不然落下了什么毛病,可不要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鸡汤上头的浮末星子已经被撇掉了,清清淡淡的,带着一股扑鼻的香气。好像不管妈妈如何的生气,可是背地里头的关心,一点儿都没有少的样子。
我轻声道:“谢谢妈妈。”
“谢什么谢!你个讨债鬼!”妈妈的口气非常冲,随时都要拔高几度发飙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是多么令我蒙羞!我一回家,整个小区的人都对着我指指点点!托你那个前任男朋友的福,人人都知道我生出了一个多么不要脸的女儿!”
我虽然知道妈妈说的都是气话,可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也知道看在这满是爱意的鸡汤份上,我也应该对妈妈服软。可是,听着越来越过分的话,说一点儿都不在意是假的。
我放下了碗,可能有那么点儿用力的关系,鸡汤洒出了些许,溅到了妈妈的手背上。我轻声道:“妈妈,您要是真的对我这么不满意,就当做没有我这个女儿算了。”
“你以为我想要你这样的女儿吗?早知道当年我就不……”妈妈的话说到了一半,好像是带着自动消音系统一样停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夺过了放在桌上的那碗鸡汤。她重重地砸到了地上:“我确实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大概是已经麻木了,所以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我安静地看着那破碎了一地的碗,按响了护士铃。除这个动作之外,沉默不言。
妈妈气得涨红了脸,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平静地看着那重新关上的门,把保温壶拎了过来,直接就着容器,拿着勺子一点点地喝着汤。身体还是要照顾好的,不然,我拿什么离开……
和妈妈闹翻了也好,起码我悄声无息离开的时候,她也不会感到失落和难过。
有些意外的是,我没有唤来护士,倒是把林幼文给叫了过来。她看着一地的狼藉,还有安然坐在床上喝汤的我有些哭笑不得。
“沈曼,你这里是经过了一场恶战吗?”
我不答:“来的正好,麻烦把这里清理一下,谢谢。”
本以为林幼文会拒绝,谁知道她一点儿都不介意地挽起了袖子,清理着现场。弄完了之后,她才道出了来意:“有个人想要见你,我把她拦下来的。想听听你的意思,若是你想见,我再让她过来。”
“这个人是杜非白,还是陈茵?”除开了这两个人以外,我并不觉得林幼文会特意告诉我这个消息。
“沈曼,你有时候真的冷静得可怕。”林幼文苦笑着,看着我道:“不会是杜非白的。”
坦白讲,我这个时候还不知道林幼文所说的‘不会是杜非白’这话背后的深意。我没什么表情:“陈茵?”
“你要是不想见,我可以拒绝她的。”
林幼文的默认,让我有些想笑。这个时候的陈茵来见我做什么,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宣告她的欢喜吗?还是,继续在我心上扎上一针?
鸡汤变得索然无味了,我合上了保温盒,答非所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看恢复,快则两天,慢则说不定了。”林幼文犹豫了片刻,然后道:“其实可以回家调养的,可是我不太放心,觉得还是在医院好,你觉得呢?”
我能有什么觉得,我能说我觉得她多管闲事了吗?
“我累了。”我说着,已经用被子蒙住了头。这大概是最好的无视方法,我听到了林幼文的一记叹息,以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当夜,我的病房来了好些不速之客。大概是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直觉,我在推门声之前,已经利落地滚到了床下。
紧接着而来的,是安静得仿佛不存在的脚步声。若不是那若有似无的光线透了进来,把影子拖得长长的,我甚至都要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了。
我屏住了呼吸,清晰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老大,人不在这里。”
“分头行动,要是仔细搜查之后仍然不见人,再向小姐汇报。”
“是。可是老大,穿着病号服的人那么多,我们怎么找?”
“自己想办法!要是这点事情都需要我告诉你怎么做,还要你来做什么?!”
“哦……”
声音很快地消失了,如同没有来过一样。病房的门被重新关上,我仍旧是趴在了地面上,一动也不动的。那股不太好的预感越发的深了,我微微抿着唇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回到床上。
和我有过瓜葛的女人,似乎也就一个了。由此可以判定被抓到了,应该不会是一件好事。我拿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
那边回复的时间比我想象中的快多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我已经收到了回复。上头没有多余的话,只七个字:好的,我会安排的。
绷紧的心弦有了些许的放松,我抓着手机,就这么看着窗外那一缕微弱的光线。当这个黑夜结束的时候,我大抵可以看到如约而至的黎明,以及未来的希望……
一切,都结束了。
在关机键上犹豫了很久,食指却悄然地移到了屏幕的位置。好像带着自己意识一般,按下了十一位的数字。而这一串的号码,我从来都就没有刻意去记住过。
从未记得,却比任何一刻都要清晰。
在一个闪神的功夫,已经按下了通话键。我抓着手机,对已经接通了的那一头,平静地说道:“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