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漫的脸上是强行撑起的微笑,那明明满溢着哀伤却仍旧伪装着坚强的模样,很大程度上是会勾起男性的怜悯心理。
我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杜非白,果然,他的视线已经基本落在了沈漫的身上。那微微蹙起的眉宇,不知道是正在心疼,还是已经心疼完毕呢。
我笑了笑,挽着他胳膊的力道开始放松。是那种完全不需要用力,就可以挣脱的力道。我在心底默默倒数着,五秒还没有完,杜非白已经旁若无人地与我隔开了些许的距离。
他正望着沈漫,带着几分貌似自然的关心:“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妹妹呢?”
“今天的天气很好,所以我想出来走走。没想到最后迷路了,手机又没带着。”沈漫柔柔地笑着:“刚好看到了你,便想着过来打声招呼,没有给你们带来不方便吧?”
“当然没有。”抢在杜非白之前,我慢吞吞道:“我们的婚纱照也拍完了,现在正打算回去。沈雅慧的手机号多少,我让她过来接你。”
话音刚落,两道含着绝对不是友善的目光瞥了过来。我无所畏惧地迎上,笑容落落大方。我只是想要看看,我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还会不会找到一个独处的机会。
然而我低估了某些人的反应,他们这类人想要做的事情,哪里还会在乎别人是如何的不给机会。只见杜非白直白道:“不用麻烦了,我送沈漫回家。”
同一瞬间,我可以明显看到沈漫的眼神亮起。那状似不经意扫到我身上的眼神,带着几分的得意。好像是在说,在杜非白的心里只有她才是最重要的。
我弯唇,勾起的笑容带着几分的嘲讽。还好,我也只是把这个所谓的婚纱照当成是一个任务,圆一圆妈妈的希望而已。若是真的当真了,只怕当下会没有风度地吵起来吧。
沈漫却在这个时候缩了缩脖子,一脸忐忑地望着我:“这样不太好吧,曼曼会不会生气了?”
“你想多了。”杜非白说着,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沈漫的身后。整个过程中,半点儿要跟我打声报告的意思都没有。在推着轮椅的功夫,他才回头道:“你先跟摄影师回去,我再去店里接你。”
我皮笑肉不笑地对上他的眼神:“不麻烦了,我自己会回家的。”杜非白在见到了沈漫之后还有心思理我,这个可能性我是打死都不相信的。再说了,我才不要这种施舍。
我拎起了婚纱,慢吞吞地走到了那边正在收拾着布景的摄影团队。隐约间,背后那扫射过来的目光还是没有移开。
我闪身,走到了大树后面,彻底地隔绝了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眼神。我突然想到,是不是我走得太洒脱了,没有给到沈漫胜利者的高姿态。若真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应该做点儿什么来打击她一下呢?
回去的路上,摄影师和小助理一直在叽叽喳喳地夸着我们拍得多么好。什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词层出不穷,我听得有点儿不耐烦了。索性弯唇,笑意盈盈道:“其实呢,我那位原先是我姐夫的。小姨子和姐夫,好像是挺般配的。”
气氛瞬间的冷寂下来,小助理望着我的眼神开始闪烁,欲言又止。
我笑眯眯地补上了一句:“后面结束拍摄,过来的女人就是我的姐姐。她失去了双腿,而我赢得了爱情。”
此话一出,整个车厢都仿佛是被冰冻了一般。如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浅浅的呼吸声以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声音。我淡漠的眼神一一掠过了那还在试图说话的工作人员身上,直到他们彻底地闪躲后,我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至此,再也没有一个人在我面前叽叽喳喳什么了。到达目的地后,也不似来时的热情,只有化妆师不得已地跟我在的身后,卸妆的时候也是沉默不语。
换上我原先的衣服,我扎了个利落的马尾。那不施粉黛的脸,和上一刻妆容精致的自己好像被刻画成了两个人。我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个梦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身边有人在与我约着后期选片的时间,我直接道:“刚开始是谁联系你们要拍摄的,你们就去找谁好了。”这后期的事情,我就不奉陪了。我有点儿不敢想象,镜头那里会如何的记录下我和杜非白穿着礼服的画面。
我一身轻松的离开,然而等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肩膀彻底地垮了下来。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轻松。
我甚至在想,为了与沈漫置气而故意与杜非白亲密,是不是有点儿太欲盖弥彰了。再说,按照那个心里眼里都只有沈漫的杜非白,肯定三言两语就能够解释完毕的。而我这种尴尬的存在么,到底出现的意义是什么?是证明这场矢志不渝的爱情里头的一个垫脚石么,还是另一个见证者?
我摇了摇头,唇角染上了些许的自嘲。
沈曼啊沈曼,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无聊起来了?
还是说,你真的以为和杜非白发生了一场意外后,他就彻底连人带心都属于你了吗。不要做梦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完全,不可能。
我自言自语着,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我甚至都没有寻找方向感,见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走去。直到越走越偏僻,我才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一条连路灯透着陈年没有修理过的小巷。
我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倒影到了墙上,活脱脱一个张牙舞爪的怪兽朝着自己扑了过来。我往后退了退,那影子反而是往前走着。
我一怔,后觉这个走向好像不太符合逻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特么是两个影子。
换言之,我的背后还有一个人。可是全程,我都只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我背脊一凉,有些毛骨悚然了。我屏住了呼吸,按着正常的速度走了几步后,开始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