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轩辰所言，杜非白却是挺好的。他坐在车后座的位置，哪怕神色惨白，可是精神尚好。看着我被张轩辰抱上了车，他的眼神先是落在了我渗着血迹的膝盖上。
他问：“受伤了？”
我低低地应了声，尴尬地躲开了张轩辰的碰触。不知道为什么，被杜非白这样的眼神看着，不自在的人反而变成了我。
他的唇角微弯，似有笑意。他招呼着我靠近些，很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犹豫着，到底还是放任自己，扣紧了他的手。
不知道是谁的汗迹渗满了手心，然而彼此都好像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望着彼此相扣的手，眼神重新落在了他苍白的俊容上。
“疼吗？”
杜非白失笑着，那斜睨的眼神好像在说：你试试疼不疼。
眼圈又一次湿润，我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是挺想试试的，可是你不让啊。”一直，都是杜非白紧紧护着我，不让我有任何和危险接触的机会。
他原是想要笑的，牵动着的唇角还没凝固，就慢慢褪去。我连忙换了个姿势，让他可以舒服地靠过来。他的额头烫烫的，是不在正常范畴的温度。
我的心越发的慌了：“喂，你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你不能就这样睡着的。”
“……好，你要问什么。”
杜非白的声音轻轻的，要很努力才能听清楚。那一边，张轩辰已经坐在了驾驶座上，一路飙着车下山。
路并不好走，十分的颠簸。饶是我这个小小的腿伤都难耐，遑论是杜非白。我圈紧了他，很努力地想要他靠得舒服些。我试图提起些话题，杜非白的回应却是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了。
我哆嗦着手，探着他的鼻息。幸而还有呼吸，我紧绷着的心神才有了些许的放松。
“放心。”张轩辰的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杜非白不会就这么死了的。我是给他喂了止血安神的药，让他就这么睡会也好。”
我慌乱地拭去了眼底的水迹：“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又没问！”
“……”我撇着嘴角，到底还是觉得不安心：“阿辰，杜非白真的不会就这么死掉的吧？”这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杜非白替我挡去危险了，然而，我这样的害怕却是第一次。
张轩辰透过了后视镜，似笑非笑地瞅了我一眼道：“……他要是就这么死了，你就不要嫁给他了，和我一起过挺好的。”
“这不可能。”声音是从本该睡过去的杜非白口中发出来的，他艰难地抬起头，语气却依旧的淡漠而倨傲：“你做梦。”
张轩辰气结：“杜非白，你有没有点儿感恩之心！”
他们一来一往地吵着闹着，我看在一旁，却是不由得弯起了些许的笑容。这是张轩辰在用自己的方式，来替我安心。而杜非白那始终紧抓着不放的双手，也仿佛能够给我带来许多的能量，去往那未知的远方。
……
这座山看起来很是偏僻，然而真的走起来却也还好。下了山之后的路都变得顺畅起来，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就已经赶到了最近的医院。那边早已有人候着，一下车了马上便把杜非白送入了手术室。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腿早已软了。要不是张轩辰扶着，我恐怕是直接跪倒下去了。大概是杜非白不在身边了，我才敢放任自己露出那些强行压制下去的恐惧。
张轩辰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低声道：“会没事的，不要怕，不会有事的。”
一遍又一遍的，也敲入了心底某一个柔软的角落。我勉强扯了扯唇角：“阿辰，谢谢你。”
“谢什么。”张轩辰失笑着摇了摇头：“我也陪你去看看你的膝盖，擦伤得厉害，也要上上药才行。”
我点了点头，他却是猝不及防地又一次抱起了我。他笑了笑：“这样走比较快，你也不疼。”
我失笑着，没有拒绝张轩辰的好意。不知道是因为这会儿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的关系，还是因为说危险过后的心有余悸，我总觉得这个怀抱好像很熟悉。这个熟悉并非是指往日的熟悉，而是这种淡淡的、有些冷的味道，我好像在昏迷的时候不止一次接触过。
是刚被林青绑起来的时候，总是萦绕在鼻尖的味道。
我甩了甩头，把这种莫名的思绪赶跑到了脑后。不过是类似而已，我好像也太敏感了……
我的伤口并没有多么严重，半刻钟的功夫就包扎好了。我拒绝了张轩辰又一次的公主抱，他摊了摊手，似笑非笑道：“那你只能选择轮椅了。”
那玩笑的口吻，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几不可闻地叹息了声，轮椅就轮椅吧，一直被张轩辰抱着，让我觉得很是别扭。
杜非白所在的手术室的灯还没有灭下来，红红的警示灯总是会让我想起那满手的血迹。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了张轩辰在喊着我的名字。
“……你刚刚说什么？”
张轩辰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轻点着我的额头：“我刚刚在说，需不需要跟阿姨说一声你现在的情况。”
“不用了。”我想也不想地拒绝，这个时候，我不想让妈妈太过担心。只是说起这个，我想起了另一件事。一思及此，我小心翼翼地望着张轩辰道：“那个，你还好吗？”
张轩辰一脸错愕：“我怎么了？”
“就……就你父亲去世的事情。”我挠了挠头：“阿辰，节哀。我之前有联系过你，但是你的电话总是打不通……”
“没什么好节哀的。”张轩辰确实直接地打断了我的话，他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来，沈曼，我现在也是一方总裁了。那个所谓的父亲给我留下了大批的遗产，公司也由我继承。我这个私生子，大约是扬眉吐气了。”
张轩辰说得轻巧，可是我从他的眉宇间却没有看到一丁点儿的喜悦。我抿了抿唇，拽了拽他的衣角。
我低声道：“不要难过了。”
他微怔着，眼底闪过了复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