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大人世界的再见
那时候他说：“只要用心找一个人，就不会找不到。”
大概是为了打击她的自信心，顾言崇向她讲述了那时候的顾言之究竟有多惨。告诉她，只有跟着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她决定跟着顾言崇回顾家订婚，不知道是因为顾言崇的那句话，还是因为想要帮助顾言之。
也或许两者都有。但那个时候，她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感情，也没有发现顾言崇眼里的爱意。
顾言崇时常把“一辈子”、“余生”这样的字眼挂在嘴边，总是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错觉，但其实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他是真的想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的。
这是在订婚仪式上杨琪发现的，那场仪式很乱，见了各种各样的人，让她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顾言崇的那双眸子，肆无忌惮地告诉她，他喜欢她。
那时候，她觉得她喜欢顾言崇，是和喜欢她师父不一样的那种喜欢。可是她分不清楚这两种喜欢哪个是喜欢，哪个是爱。
所以，在股东大会上，在师父和顾言崇的选择中，她犹豫了，她想了好久，还是选择了她师父，因为她对他师父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对顾言崇还有更多的复杂的，她解释不清楚的东西。
再后来，顾言崇为了她去帮她师父挡枪，鲜血流淌在地上，顾言崇倒下的那一刻。她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爱顾言崇。
比爱她师父更爱的那种爱，今生今世非他不可的那种爱。
于是她向她师父求情，又强行告诉躲着她的顾言崇，她也想和他过一辈子。
在顾言崇求婚的前一晚，她又给顾言崇画了一副画像，这一次顾言崇说她画的就是他。
明明这个最开始她画他的那副是一样的。可是她也感觉，这幅才是顾言崇。
她甚至有些理解顾言崇说的不一样，顾言崇太孤独了，也太可怜了。
那一刻，她学会了心疼他。
她那淡薄的感情终于在这个男人身上体会到了完全。
顾言崇求婚的时候，她问顾言崇，“为什么选择我？”
“你太纯洁了，让我感受到在这个阴暗的世界里还有这么纯粹的一道光，所以我忍不住想要占为己有。”顾言崇这样回答。
答案太高深了，她理解不了。顾言崇似乎也没有想让她理解，只告诉她，之后他会带着她出国，去过真正的普通的生活，体验真正的世间感情。
“林小姐，你知道吗，是他救了苟延残喘的我。”杨琪这样告诉林晚，没有感情的她在这个世界里一直漫无目的地找寻归属感。但是她就像被禁锢在黑暗的盒子中，有许许多多带着光经过的人，或对他摇头叹息，或视而不见。
只有顾言崇，他不顾艰难用力地砸开了盒子，带着漫天星河，接纳她的一切。
林晚仍是不可置信，“所以你是真的爱他？”
“择一而终，至死不渝。”杨琪抓了抓轮椅扶手，坚定地让人望而生畏。
——“晚晚，不是所有人都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的。”
林晚想起顾言之的话，她终于像是接受了“杨琪爱顾言崇”这个设定，狠狠地点头，不知道是在对别人还是在对自己。
她转身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了好一会儿，又揉了揉脸，洗了洗手，才说：“出来好长时间了，我推你回去吧。”
“林小姐，你知道我最庆幸什么吗？”杨琪再次询问。
林晚摇头，她太乱了，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她没有告诉别人，她昨天晚上梦见了顾言之离开她的场景，就一小段，一次次，不停地循环播放着。而她明知是梦，却还是哭了一整晚。
“我庆幸我退缩的时候顾言崇没有放弃我，轮到他退缩的时候我也没放弃他。”杨琪望着林晚的眼睛，“我没有像其他人离开那样放他离开，我愿和他一起接纳新的生活。”
是所有人都能一眼看到她的症结所在吗？这让林晚有种赤。裸在众人面前，被众人嘲笑的挫败和不安。
她甚至有些气急败坏，“那如果你去找他，却被他拒绝掉呢？你就什么也没有了！你们一样是别离！”
说完，林晚才发觉自己的情绪有多激动，就像是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简直可笑。
“抱歉。”
又是这两个字，她恨极了这两个字，也恨极了常说这两个字的自己。
“我有些不舒服，就先走了，麻烦你和顾言之说一下。”
林晚松开轮椅，大步越过杨琪，她的余光里看到杨琪错愕地脸庞，大概是被自己吓坏了。
她真的是糟糕透了，就像是一个炸弹，到处爆炸，到处伤人，同时自己也将变得支离破碎。
可是下一刻，她就被杨琪抓住了衣角。杨琪的力气很大，林晚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我也和他谱写了故事的结尾，他们说，成年人世界的崩溃是一瞬间的事，可我觉得大人世界说再见也是一瞬间的事情，只是大人世界的再见是再也不见。”杨琪一字一顿。
“而我，不想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这场感情，这会更让我拿不起，放不下，我害怕余生再也等不到他的孤独，也忍受不了一个人等待的寂寞。就算是离开，那也是我努力之后放他离开的，我就不会怀着可笑的期盼和希冀去欺瞒自己，在不清不楚的记忆里不清不楚地度过不清不楚的余生。”
林晚回头，杨琪这才看见，林晚已经泪流满面。怎么会哭的这么伤怀？
这不禁让杨琪怀疑，林晚和她师父之间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林晚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向杨琪诉说，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
当年顾言之可以为了程熙驱逐她一次，她怎么可能不会怕他驱逐她第二次？她一直在摸索顾言之心里的那根线，她日日警惕自己，小心点，不要去触碰，就这样表面的相安无事就很好。
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打破这种表面的和谐呢？她也想像杨琪那样，可以满怀热情地去拥抱银河，可是她没有底气，也没有资本。
她，会害怕呀。
“如果……”林晚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说的话又戛然而止。
——“为什么总是不能把心里想的表达出来呢？”顾言之曾这样对她说。
如果追寻是注定以再见为结尾的旅程，你还会不会去尝试。
林晚张着嘴，尝试了很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不着急的，说不出来就不要说了。”杨琪安慰林晚，不可否认，她确实再次被林晚的纠结吓到了。
到底还是没有表达出来，她们在外面磨蹭了很长的时间，但是顾言之和顾言崇却什么也没说。顾言之好像没有看出她的变化，只一如既往地给她夹肉，不停地投喂她。
好在，她也没有再做什么失礼的事情。殊不知，她这谨小慎微地只吃自己碗里东西的样子，才是更加的让人心疼。
一顿饭吃完，顾言之开车送他们去机场。他们的关系着实尴尬又混乱，场面想要热闹都不可能。
临上飞机前，顾言之说出了今天对顾言崇说的第一句话：“对杨琪好些，不然就算你救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顾言崇挑眉，回答不言而喻。他自认为顾言之放过他和他父亲就已经报答了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根本就构不成威胁。更何况，看林晚的样子，他自己家的后院还乱着呢，凭什么去勾引他家媳妇儿！
呸，不要脸！
“师父，你真的天生爹命。”杨琪顶着顾言崇快要杀人的目光抱了一下顾言之的腰。
林晚想，顾言崇是真的喜欢杨琪的。
回过神来，发现杨琪已经松开顾言之，然后对她张了张手臂，林晚几乎想都没想就回抱住了这个小姑娘。
“林小姐，要勇敢些啊。”杨琪悄悄的鼓励她。
林晚轻笑，却没有给出回答。
“师父，林小姐，再见了。”杨琪最后对他们说。
这次的再见大概真的是再也不见。成年人的世界真的很可悲。
从机场出来，顾言之看着林晚疲倦的神态，忍不住有些心疼。
“很累吗？”他问道。
太累了，身心俱疲。
可是林晚什么也没说，反而还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言之无奈的叹口气，知道她的脾性，也不强逼她去说什么，只一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一边说：“在车上休息一下吧，我下去帮你买水。”
然而当他准备去开车门的时候，林晚整个人突然就扑在了他的身上。
“顾言之，我有话要对你说。”
勇敢些，再勇敢些，不要怕，表达出来，他不会离开的！林晚不停地鼓舞自己，又不停地泄气。
本来被林晚这一动作搞的热血沸腾的顾言之听到这句熟悉的开场白，就像迎面而来的一盆凉水，把他所有的悸动如数浇灭。
他扶正林晚的身子，明明失落的不得了，却还在安慰着她：“不用勉强自己，时间还长，我可以等的。”
林晚抬眼看着他，他所有的表情都像一根刺，血淋淋地刺在她的心脏上。
“顾言之，我爱你，那种自私的，想把你藏起来只自己一个人爱的那种。”
终于，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