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轮回4
一句话，人人皆如惊弓之鸟。
顾言之抬眼看向稍稍开了一条小缝隙的大门，心里一片空洞。
一时间，他竟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痛苦而绝望。
门外的林晚也没好受到哪里，她的心里彷徨又迷茫，看着无辜的高阳，突然就笑了出来。她回答：“我要给客人倒茶，发现杯子在办公室里。”
她说的正常，但是表情奇怪极了。容不上高阳再次探究，她就推开门，进了办公室。
顾言之和周如意二人安静地站立在原地，她稳着呼吸，同手同脚地去拿上一次性杯子，全程都没有说话。
当她再次触摸到门把手，松了一口气时，顾言之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晚。”
他的声音隐约带着些急促和慌张，仔细去看，又发现他冰冷的表情一如平常的从容和冷漠，没有丝毫变化。
林晚转身，恭恭敬敬地垂头倾听。一切都太平静了，让人不由恐惧其下面的惊涛骇浪。
“你又要逃吗？”顾言之问。
林晚舔舔唇，抬头，眼里一片清明。“您想多了，天下之大，我能逃到哪里呢？”
有钱人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明嘲也好，暗讽也罢，能听到林晚不离开了，顾言之也就再不顾忌，直面周如意：“你丈夫的事情，我已经把我手里所有对他有利的资料都放出去了，别再靠近顾氏一步，否则我能让他进去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周如意似乎被顾言之的“翻脸不认人”给吓到了，不可置信地在顾言之和林晚身上扫。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周如意能被顾言之利用，就能被顾言之抛弃，这是意料之中的，何必认为自己被骗。
林晚心里冷笑，再没人比她更知道，上流人物的无情。
“顾总……您这样就不仁义了吧？”周如意还在据理力争，不肯放弃。
顾言之已经没有了耐心，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只冷酷地说着：“聊仁义，倒不如聊聊你如何指使你丈夫偷税漏税。”
“你怎么知道的？”周如意两眼一抹黑，不可否认，她这么卖力救李大富，确实是怕李大富把她给供出来！
但是这事儿只有她和李大富夫妻二人知道内幕，顾言之堂堂一介大公司的老板怎么会在意这种小事儿？
还是……李大富已经把她供出来了？
周如意的脸色就像跑马灯，明暗交杂。现在再去回想那个发际线突破天际的老男人的那一汪深情，只剩下可笑。
“高阳，送客。”顾言之毫不留情，如果不是因为林晚，周如意这样有着小聪明却市井小民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没一会儿，高阳就过来带人领人。任周如意如何谩骂，高阳始终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似乎这就是印在脸上的微笑，永远也无法改变一样。
林晚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在他们身后离开，然而她刚转身，顾言之又开口：“你留下。”
没有点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林晚只好继续站在原地，顾言之倒像是忘记了她似的，沉迷文件，无法自拔。
她的脑子里快速地转动着，好多东西都一闪而逝，快到让她什么都抓不住，最后反而变成一片空白。
顾言之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我过两天要出国一趟，你……”准备一下，和我一块儿去。
说了半截儿，顾言之的声音又戛然而止。他出去视察公司，还要把程熙给带回来，林晚大概是不想见到程熙的吧。
过了好一会儿，顾言之还是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换为：“好好上班。”
林晚点头。她觉得自己长大了，心变硬了，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这一切。
一直到晚上，她抱着那只巨大无比的哈士奇失声痛哭的时候，她才明白，是自己的自尊作祟，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在白天羞于见人罢了。
她用力地抱紧哈士奇，努力地把自己的怀抱填满，心里却还是空洞的厉害。
她现在就像是在落在了无底洞中，不停地向下掉，没有尽头。而失重感和坠落感又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
突然震动的手机把她从痛苦中拯救出来。她吸吸鼻子，缓和了一下情绪，才接起来电话。
“睡了么？”徐向阳的声音很温柔，尤其是在寂静的夜晚。
也或许是她怀里抱着他送的哈士奇，她忍不住再次崩溃，她哭着摇头，勉强回答：“没有。”
“哭了？”徐向阳惊讶，又略带欣喜。
林晚在他面上向来举止规矩，哪里向他表露过其他的过激的一面。
现在可以说是一个跨越性的进步，他怎么能不开心。
他的声音并没有出卖他的情绪，至少林晚没有听出来。林晚吸吸鼻子，委屈巴巴的闷哼：“嗯。”
“那你来开门。”徐向阳接的毫无违和感。这下把林晚惊得都忘记了哭。
她起身去开门，看见徐向阳衣冠楚楚，一手揣在口袋里，一手捏着手机。
过了，好一会儿，林晚才开口：“你是有任意门吗？说过来就能过来！”
说着，她把自己扔给徐向阳，扑了个满怀。她捏着嗓子，委屈地开口：“你们有钱人最讨厌了。”
“那我岂不是还得背负起让你对有钱人改观的重任？”徐向阳打趣，声音温柔的不像话，“好了，不哭了，我带你去玩。”
他摸摸林晚柔软的头发，笑容隐藏在深沉的黑夜里，没人能看的见。
说是去玩儿，他带着她，把车开到极速，在空旷地快跑道上飞驰着。
起先林晚还劝诫他慢一点儿，到后来，她完全沉迷于这种和时间赛跑的速度中。
一直到车子停下，她还意犹未尽。
“回去了再给你玩一次，你现在先跟我走，晚了就看不到了。”徐向阳颇为无奈，他拉着林晚的手，林晚挣扎了一下，徐向阳的力气越发大了一些。
这是一个烂尾楼，站在这里，却刚好能看到B市最繁华的闹市区。
“这是别人介绍给我的，你觉得难受的时候，可以坐这儿待会儿。”徐向阳向她介绍。
夜晚十二点的城市，灯火通明，凉风拂面，空气却比其他地方清新许多。
林晚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大颗晶莹剔的水珠从眼眶滑落。
路上车水马龙，还有车在路上极速前进。一辆辆行驶的车辆，一盏盏没能熄灭的灯，似乎在向她证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活着。
她现在所受的苦对别人来说，无异于无病呻吟。
这种重获新生的感觉，真好。林晚想。
“晚晚，回头。”徐向阳突然大声地一喊，吓了林晚一跳。
林晚应声回头，只看到徐向阳歪着脑袋，用拇指和食指比出当下最流行的爱心手势，惹得她忍俊不禁。
看着林晚终于笑出来，他认真地表白：“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的。”
这句话很久很久之前有个人也和她说过，或许那个人都忘了，在她到顾家的第一天，他说：“笨丫头，我以后都会保护你的。”
她因为这一句话沉迷了那个人整个青春，然后又用了太多的痛苦，才明白过来没有谁能保护谁永远啊！人终究还是得学会保护自己。
不过她并不打算和徐向阳说这么深沉的话题，只生硬地转变了话题：“哈哈哈哈除了夸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之外，什么也不要和我说！”
说完，她又继续认真地品味夜晚的魅力。所以她仍旧没有发现，掩藏在黑暗背后的笑脸又渐渐放平嘴角，阴沉的可怕。
林晚任性地在天台坐了一夜，回馈给她的不仅仅是对生活的释放，还有对感冒的热烈欢迎。只两个小时，她就头昏脑涨，怕是什么传染病都没感冒穿透身体的伤害值高。
如顾言之所说，他要出去巡查，孤身一人，谁也不带。
然而临走之前，他又来了一趟公司，肉眼可见地怒气冲冲，直奔林晚的座位。
“你一夜都没回家？”顾言之皱着眉，他本来是要直接去机场的，结果大清早就听到顾言宸给他发过来她和徐向阳两个人说笑分别的视频。
林晚鼻子不通气，导致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她有气无力地反问：“你监视我？”
“你就不能安生点儿？”顾言之不答反问，看着她难受，以为是其他缘由造成的，更加生气。
恰巧路过这里的高阳看了看手表，纵然想把自己的存在压到最低，但是职业操守还是逼着他开口提醒：“顾总，时间到了，再不走就要错过飞机起飞时间了。”
“那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送我去机场！”顾言之看着林晚，恶狠狠地对高阳说。
高阳为难地看看林晚，只好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她，自己带着顾言之以及顾言之的怒气往机场赶路。
夹在老板和老板心上人之间，他真的太难了。
事实上，林晚也没有多余的精力与其计较，只坦然地把文件送去总裁办公室。
这些文件都要放在最上面的一层柜子里，她本就难受，又长时间仰着脑袋，两眼一抹黑，整个人都软在了地上。
紧接着，柜子上的文件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林晚看着满地狼藉，脑袋一片混乱，可是在不经意间看到最上面的文件袋的名字时，整个人都清明了。
只见文件袋上面写着——血缘关系鉴定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