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瑾愣了一下,试探着问:“不放心什么?”
齐皓的目光收了回来,思绪也都回了笼,他没看魏瑾,抬脚便朝前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所谓的赏花宴说不定还有什么麻烦事。”
被麻烦找上身的魏瑾全然没有担忧恐慌的心思,只是盯着走在前面的齐皓,心里想着:他是不是不放心我?
到了偏殿之后,魏瑾忽然想起来孙家兄妹俩还在那边等着她,她便让琥珀去把孙怡带过来,孙二郎是男子,在宫中多有不便,就让他先回去。
琥珀离开后,魏瑾四下扫了一圈,这才将藏在袖子里的纸条拿了出来。
上面只写了八个字,其中深意却不好妄自揣测:万事小心,防备庆王。
这正是刘雨轩的字迹。
魏瑾将信纸丢进茶水里,看着墨迹丝丝缕缕的泛上来,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刘雨轩怎么会知道她被困住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让人送这个信?
可惜现在她被皇宫绊住了脚,即便心里有诸多疑惑,却也不能去向刘雨轩求证。
直到墨迹都消散干净,魏瑾直接连着茶水泼进院中的荷花池里,任谁也找不到踪迹。
第二天一早,安宁公主就风风火火的带人来了偏殿,彼时魏瑾和齐皓尚在用早饭。
魏瑾以不喜欢生人伺候为由,将皇后安排的几个宫女都放去了外面,屋子里只留一个孙怡。吃穿上面都由孙怡负责,就连晚上也是孙怡睡在外屋,压根不让那几个宫女沾手。
听到安宁公主来了,魏瑾将喝了一半的粥放下,正要用手帕擦嘴,齐皓却道:“你先吃。”
一旁的孙怡立马接话:“奴婢这就去请安宁公主稍等片刻。”
没给魏瑾说话的机会,孙怡便快步走了出去。
魏瑾只好继续把粥端起来,状似无意的提道:“安宁性子活泼,待人接物也和其他公主不大一样,想来是比较受宠的缘故吧。”
齐皓一贯的凉薄,多余的神情都欠奉,淡淡的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魏瑾罕见的没有反驳,只是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用过早饭后,魏瑾又磨蹭了将近半个时辰,然后不紧不慢的走了出去。
安宁公主身后站着的两个宫女面色不耐,见魏瑾出来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倒是安宁依旧笑容明亮。
魏瑾懒懒的说道:“妹妹来得真早。”
听到这话,安宁身后左手边的那个宫女跌了脸,似是抱怨道:“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我们公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宁便抬手止住了:“是我来的太早了,不干姐姐的事。”
听到这话的魏瑾莞尔一笑,没有帮着说话。
安宁热络的过来拉魏瑾的手,仿佛永远有这么好的兴致:“今早尚宫局送了最新的首饰和布料来,我想着姐姐此番进宫肯定没有时间准备这些,就来请姐姐过去看看。”
魏瑾点了点头,不冷不热的说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安宁公主似是没有察觉到魏瑾的冷淡,兴高采烈的拉着魏瑾出了门。
到了安宁公主的清茗殿后,里面首饰布匹都已经摆了出来,安宁挽着魏瑾,大方的说道:“姐姐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司制房的人还没走,一会儿让她们给你量一量尺寸,赏花宴之前就能做好。”
魏瑾有心试探安宁公主的真实态度,索性狮子大开口,闭着眼睛点了大半的首饰,也不管能不能配套。
这样贪得无厌的举动让满殿的人脸色精彩纷呈,可安宁公主却仍是一片乖巧顺从,东西给的毫不手软。
末了她还来了一句:“姐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梳妆台上还有几件入得了眼的,姐姐可要看一看?”
魏瑾心中叹服安宁公主的忍耐力,毫不客气的点头:“好啊。”
魏瑾最后挑的首饰能塞满足足五个首饰盒,还选了十几匹布料裁衣裳,吃相可谓是极其难看。
之前那个没能抱怨完的宫女终于逮着了机会,讽刺道:“平宁公主一把头发戴的了那么多首饰吗?”
安宁立马转头呵斥:“翠柳,不得无礼!”
唤作翠柳的宫女瘪了瘪嘴,委屈的红了眼眶:“公主,不是奴婢小气,实在是……”
安宁却对魏瑾道:“只要姐姐喜欢,搬空了我这座清茗殿都可以。”
魏瑾扯了扯嘴角,心服口服的说道:“妹妹真是大方。”
魏瑾真没想到安宁到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与她说些亲密的话,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安宁公主这人属实是个缺心眼,二是她很有忍耐性。
一个人如果有异常的忍耐力,那肯定是另有所图,在达到自己的目的前应该都不会撕破脸皮。
魏瑾确实摸不准安宁的真实想法,仅仅是这么一件事只能说其中有蹊跷,但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从清茗殿回来后,齐皓看着她带回来的首饰,眼睛被闪的眯了一下。魏瑾坐在一旁搓了搓手,坦然道:“我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方。”
齐皓将盒子盖上,半天只憋出来一句:“那你小心些。”
魏瑾干笑了两声,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口,你觉得庆王怎么样?”
齐皓挑了挑眉毛,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时没说话。
孙怡知道接下来的话万万不能传出去,便主动去门外守着。
齐皓这才道:“有治世之才,可堪大任,然权术不足,承上有余,御下不足。”
魏瑾沉默了片刻,闷闷的嗯了一声。
齐皓想了想,说道:“废太子之事庆王出力最多,陛下奖赏了有功之臣,除了你被封异姓公主,我军营还有不少人连升三级,成了掌权的副将。唯独庆王只是赏赐了一些金银,这太反常了。”
魏瑾啧了一声,想了想皇帝那老谋深算的本性,问道:“难道皇帝并不想让庆王成为储君?”
齐皓讳莫如深的压低了声音,隐晦的说道:“现如今满朝文武都觉得庆王是天命所归,庆王表现的也没有辜负大臣们的厚望,可到底皇上怎么想,可就不一定了。”
魏瑾摇头,不知道是想说服自己还是想说服齐皓:“但是现在能做的上那个位置的皇子,除了庆王还有谁?”
“此言差矣,”齐皓靠在椅子上,眼中暗芒如流金,“皇帝想不想他登位是一回事,想他怎么登位又是另一回事了。”
魏瑾皱了眉,有些不解:“需要这么麻烦吗?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齐皓笑了一声,嘲讽道:“废太子也是他的亲儿子,不也还是反了?陛下生性多疑,有废太子的事情在先,他真的能毫无芥蒂的信任庆王吗?”
魏瑾低头,小声的说道:“可皇帝过不了多久了。”
“是啊,”齐皓也道,“生死无常,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不定明天就没了,更何况是垂垂老矣的皇帝呢?”
听到这话,魏瑾忽而心里一惊,这么一句平淡至极的话里似乎藏着暗流汹涌,权势如同洪水,将所有人的席卷其中,最终挣扎出来的又有几人?
魏瑾张了张嘴,艰难的问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会参与其中吗?”
齐皓偏头,一双眼睛如同深潭,带着莫名的魅力,仿佛能够两人吸进去:“但凡身处朝堂,就没有人能够明哲保身。”
意料之中的答案,魏瑾没有再说,重重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权力倾轧下,人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若是想为自己争得一条活路,那就只能突破禁锢,奋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