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罗长青的话,魏瑾不得不打断一下,道:“我来这里后也去查了查,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罗长青讽刺的笑了一下,冷声道:“公主当然什么也查不出来,因为那堤坝是后面又有人动过手脚的。”
罗长青继续道:“父亲死后立马有人向我家放了一把火,那日我急着去找大夫,这才逃过一劫,然后就被官府诬陷我弑父,畏罪潜逃。若不是这次水患,我浑水摸鱼的活了下来,恐怕今天就见不到公主了。”
魏瑾听完后有些失神,慢慢说道:“可现在一场大水下去,证据都被冲的一干而净,能怎么办呢?”
罗长青一时也陷入了难题,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若真是如此,那桐城就都是一丘之貉,那些官员或多或少都参与过这件事,他们怕追究起来掉脑袋,自然是要瞒着齐皓。现在是他们进了狼窝里了,局势对他们没有丝毫的优势。
罗长青想了想,斟酌再三的说道:“我倒是有个法子,这些年桐城的账簿肯定有问题,要是能够找到这个证据其他的事也会渐渐有眉目了。”
魏瑾道:“桐城的官员卷宗都被水冲走了,账簿他们当然也能找借口搪塞。”
罗长青摇头,说道:“不可能的,他们这些人吞不下这么多银子,肯定会另有账簿,只看是藏在哪里。”
魏瑾抽出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她念道:“董金荣。”
她这一声念的小,罗长青没有听清楚,便问道:“什么?”
魏瑾将这张纸收了起来,说道:“你的身份不能暴露,也别回难民那里,去平城,那儿离得远,应该没人认得你,你去帮我留心那边的情况。”
罗长青虽然觉得疑惑,但他确实在桐城无法再走动了,只能听从魏瑾的意见。
他正要离开,魏瑾却忽然站了起来,神色冷的可怕:“等等!”
罗长青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魏瑾,问道:“怎么了?”
魏瑾放在桌子上的手紧握成拳,道:“你刚才说他们将大坝看守的很严?”
罗长青点头,很是疑惑魏瑾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解释道:“就在两年前,张明涵不知怎的,突然重视起了水坝的看守问题,轻易不让人靠近。”
魏瑾又坐了回去,道:“没事了,你且去吧。”
罗长青有些茫然,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和罗长青交谈结束后,魏瑾只觉得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可混乱中又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到底是什么呢……
纵使心里有着这样那样的矛盾,但当务之急是解决百姓们的安顿问题。魏瑾没有多余的时间胡思乱想,罗长青离开后,她便带着人去了城东。
城东像是设起了一条界限一样,将灾难隔绝于外,城东的居民们还是照旧过日子,只不过闲下来的时候会念叨两句城西的惨状。
中午正是烈日当空的时候,一辆从城西驶过来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董府的门口。
董府是桐城最大的商户,虽然比不得宣城那边的概念,但也是这片贫瘠之地上的大户人家。
有小兵上前将拜贴递给门口的护卫,魏瑾和梨花相继从马车上下来。
门口的护卫看了一眼拜贴,脸上顿时布满惊讶之色,然后忙不迭的跑了进去。
不多久,从府里面出来一个身材削瘦的中年男人,身上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衣袍,这样浓重的颜色也还是压不住他眼底时不时流露出来的精光。
这人快步下了台阶,对魏瑾拱手行了一礼:“草民董加盛见过公主殿下。”
魏瑾面带微笑,说道:“冒昧前来打扰,还请贵府莫怪。”
董加盛也笑的热络,道:“这是哪里的话,公主大驾光临,实乃蓬荜生辉。”
两人客套了两句,便一同进了府里。
魏瑾这次来本就有所图谋,进来董府后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一直打量着府里面的摆设。
方到厅上坐下,魏瑾便说道:“你们董府倒是比太守府要气派。”
董加盛笑容不改,说道:“太守大人是两袖清风的父母官,我们董家是最末流的商户人家,自然不能和太守府相提并论。”
魏瑾勾了勾嘴角,端起桌上新酙的茶水喝了一口,没有再说什么。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候,门外匆匆忙忙有进来一个人,身躯庞大如小山,脸上的肉都松松垮垮,像是骨架承受不了这么多重量一般。
来人对魏瑾行了个礼,不过由于身体太过肥硕,也让人看不出来是什么不伦不类的礼仪。
他朗声道:“草民董金荣,问公主殿下安。”
魏瑾笑容得体,抬了抬手:“董老板无需客气,快做吧。”
董金荣听到这个称呼笑了一下,一边坐下一边说道:“我听说公主殿下以前也是做生意的?”
魏瑾点头:“做点棉纺织小生意,不值一提。”
听到这话,董金荣也明白了魏瑾的意思,以为她是不想提起那些不光彩的过去,下一句就转移了话题:“公主来之前我们也在想朝廷会派谁来赈灾,结果巧了,还真是公主来了,结果我家那丫头整天念叨您呢。”
魏瑾无奈的笑了笑:“小姑娘家家觉得好奇也是情理之中,若是得空请董小姐去太守府上坐坐也是可以的。”
董金荣连忙摆手,说道:“可不敢,如今公主殿下贵人事忙,我哪能让她去打扰您。”
说到这里,魏瑾也就不与他客气了,直接说道:“想来董老板对如今桐城的情况有所了解,也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最紧要的问题是什么吧?”
听到这话,董金荣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几分,小心的解释道:“那公主您也应该了解,去年咱们收成不好,连带着我董家的生意也不太景气,如今哪怕是想帮忙,却也有心无力呀!”
这个回答是魏瑾早就预料到了的,她心里也早就有了对策:“正是如此,我也打听了一下,董老板名下还有好几处空宅子和空店铺不是?我想着反正也是空闲着,不如朝廷向你租一段时间,如何?”
她不说“我”而是说“朝廷”,就是把这件事从小事提升到了国事上,这让董金荣始料未及,顿时有些迟疑:“这个……”
魏瑾又道:“桐城的位置不好,前是荒无人烟的南蛮之地,后就是江水相连,经过了这一次的劫难,短时间内桐城是缓不过来的,董老板,你只能另谋出路。那些铺面和宅子一两年里估计都得荒废,不如租给朝廷,等过个半年左右就可以拿回去,不影响您的生意。”
董金荣的手指敲了敲茶杯,味道道:“这件事我需要好好考虑考虑,若是能帮上忙,我们也绝不推辞,您看成吗?”
魏瑾捧着茶盏笑的绚烂,看不出丝毫不喜:“应该的,做生意嘛,自然是你情我愿才好。董老板,我还要去拜访其他商户,就不能多陪了。”
董金荣连忙站了起来,恭敬道:“不敢。”
从董府出来后,魏瑾一上马车脸色就跌了下来,看的梨花心里一惊:“夫人,怎么了?”
魏瑾冷笑一声,整了整衣襟:“他这副做派看来是已经通过气了,我倒要看看张明涵拉拢了多少人。”
梨花缩了缩脖子,轻细道:“董老板不是挺配合的吗?”
魏瑾闭眼,对外面的充当车夫的小兵喊了一句:“去王家。”
她将眼中焦躁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可心里的烦闷还是一个劲的翻滚,搅的她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