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愁的部分让羽清玄占了,魏瑾就只能守着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安生日子偷偷欢喜了。反正没事做,她就陪着旺儿到处玩乐,想把之前缺少的光阴都补回来。
不过魏瑾只过了开头两天松快日子,后来再出去逛的时候总是能在各种各样的地方碰到羽清玄。魏瑾试探了几次后确定对方是故意跟着自己走的,她就索性闭门不出了。
却不知羽清玄是从哪里学来的厚脸皮,魏瑾不出来,他就主动上门,理由是带旺儿出去玩。
旺儿对羽清玄的印象还是停留在宣城的时候,在旺儿心里羽清玄还是那个宽容温和的羽叔叔,也是他的半个老师。
小孩子的思想总是要格外单纯些,只要确定对方是为自己好,他们就会报以最大的善意和信赖。
旺儿知道羽清玄来找他,立马把这几天买来的新鲜玩具丢下了,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大堂。
堂上魏瑾和羽清玄相对无言,只有袅袅茶香从两人手里的茶盏里飘出来。
旺儿跑进来后高高兴兴地扑进了羽清玄的怀里,笑容满面的说道:“羽叔叔,我们要去哪里玩呀?”
羽清玄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去了就知道了。瑾儿,你也一起吗?”
魏瑾捧着茶杯,看了羽清玄一眼,淡淡说道:“不了,你们去吧,天黑之前务必要回来。”
羽清玄应了一声,然后带着旺儿离开了大堂。
等人走了,一旁伺候的孙怡抬起头,登时看到了魏瑾那一副沉郁的脸色,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夫人,怎么了吗?”
魏瑾闭了闭眼,将情绪都收回去:“没怎么。”
孙怡也不敢再说什么,小心翼翼的退下了。
可是之后半个月了,魏瑾的脸色就没有好转过,时不时就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不说的坐着。孙怡很是惶恐的反思了自己这些天是不是伺候的不够周到,可思来想去也没有犯什么的错误,魏瑾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反常?
孙怡想不通,也摸不到让魏瑾高兴起来的窍门,只能让底下的几个下人更加小心伺候。
这天刚吃完午饭,羽清玄又来了。
这大半个月来他上门上的很勤快,几乎每隔一两天他就会出现,说是带旺儿出去玩。孙怡每次也不说什么,只是叮嘱一些注意安全的话。
可今天的孙怡却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夫人有些不太一样,门房来报,羽清玄来了。孙怡看到魏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眯了一下,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羽清玄还没过来,旺儿已经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嘴里嚷嚷着:“羽叔叔来了,羽叔叔来了!”
魏瑾却是毫无表情,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旺儿。
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正是一身天青色朝服的羽清玄。
羽清玄说道:“今日太湖上有花船可看,瑾儿不如一起去吧?”
旺儿也看着魏瑾,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娘亲也去嘛。”
魏瑾起身:“好。”
孙怡看着自家夫人那沉静如水的模样,忽然心头一跳,惶然的低下头去。
魏瑾牵住旺儿的手,和羽清玄一同出了公主府的大门,已经是快到夏末了。
今日的天气比起前几天都凉爽许多,行走在拥挤的人群里也不觉得热,让人感觉到秋天快到了。
太湖周围热闹得很,隔的老远都能看到水面上停着的几艘金碧辉煌的花船。魏瑾的目光从船上一扫而过,见船周身好像都度了一层金,让她怀疑这样的船怎么能停在水上。
所谓的花船会其实也就是权贵们消遣的方式,能上船的人都是非富即贵,魏瑾对京城的势力不太熟悉,就跟着羽清玄上了一条略靠边的一条小船上。
小船在最里边,需要经过前面一排的大花船,一路走过去,几乎每条船上都会有打招呼的人。羽清玄有的会回应两句,有的就只是点头致意,有五六个人那里他还停步客套了两句。
魏瑾百无聊奈,就把那些人的脸都记了一下,大约对京城的党派摸到了边。
魏瑾戴了一顶遮容帽,白色的纱幔一直垂到腰间,跟在羽清玄身边一声不吭。有些人想和她也套近乎,都被羽清玄不动声色的挡下了,她又不出声,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她。
那些人大半以上都没有见过魏瑾,但联想一下那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和羽清玄对这个女人的维护,不难猜出魏瑾的身份。但人家公主明摆着不想露面,他们也就当看不到,也免了给一个异姓公主行礼的尴尬。
魏瑾牵着旺儿,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和羽清玄来到了里间的小船上。进了船舫后,魏瑾取下帽子,慢悠悠舒了口气。
羽清玄将她这点小动作看在眼里,便问道:“只是跟他们打个招呼你都这么累,在桐城的时候更不好过吧?”
魏瑾整了整旺儿的衣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船舫里早就备好了糕点茶水,旺儿的鼻子动了动,然后露出欣喜的表情:“好甜。”
魏瑾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原来是刚在京城流传起来的鲜羊奶。北齐以礼仪之邦自居,觉得自己圣贤千古,在吃食上面颇为讲究。这些年又和匈奴关系不大好,所以对这些传进来的食物都报以鄙夷,觉得是野蛮人才喜欢喝的东西,上不得席面。
羽清玄拎过来给倒了一杯递给旺儿,笑道:“我想着小孩子应该会喜欢喝这种甜甜的东西,就让人布置了一些。”
魏瑾点了点头,由衷地说道:“你对旺儿很好。”
羽清玄身上有读书人的傲气,却没有读书人的刻板迂腐,对这些“蛮夷之物”从来没有表现过抵抗的态度。
羽清玄抬眼看她,眉目温柔:“我对你难道不好?”
魏瑾噎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拿起桌上的点心塞了一块放嘴里,然后不出所料地呛着了。
“咳咳咳……咳咳……”
这一口糕点吃的急,做工精细的点心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卡在了嗓子眼,呛得魏瑾眼泪都要出来了。
羽清玄连忙弯身扶住她,将人揽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倒了一杯水放到魏瑾嘴边:“来,喝点水。”
这个时候魏瑾也顾不得姿势尴尬,连忙接过杯子大口大口地把卡在喉咙里的点心吞下去。
羽清玄给她拍背顺气,无奈道:“那么着急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魏瑾有苦难言,只觉得那只轻轻扶她背的手掌心带着一股温热的力量,一下一下的燎着她的后背,仿佛那一片要被浸透一般。
魏瑾觉得有些难受,咳嗽了两声,从羽清玄怀里起来了:“没事。”
羽清玄又道:“听说今年的重头戏是云姝姑娘的惊鸿舞,所以来的人特别多,都想一睹芳容。”
“云姝姑娘?”魏瑾一听就觉得不是一般女子,但问话又有些冒犯,所以迟疑了一下。
羽清玄解释道:“是琼玉楼的花魁,卖艺不卖身的雅妓,流落青楼也是可惜。”
魏瑾眨了眨眼,无意识的点头,听羽清玄的语气对这个“云姝姑娘”还颇为欣赏的样子,能让羽清玄另眼相看,那么肯定也会有其他人追捧,那怎么还是奴籍留在青楼呢?难道是老鸨不肯放走摇钱树?
魏瑾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雅妓不雅妓的在她心里其实差别不大,身不由己也好,心甘情愿也罢,总归都是卖笑人。她又不是男子,云姝姑娘艳名远扬她当听过便罢,不会忘心里去,反而还会遗憾怎么不请京城最有名气的清倌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