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坐在书桌后,两道眉毛皱成了川字,半晌才犹豫的问道:“你是卫将军的儿子?可卫家当年不是……”
未免皇帝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刘雨轩连忙出言打断:“我与妹妹从那场冤案里逃了出来,这么多年隐姓埋名就是想替卫家找回真相。我始终相信,父亲不可能通敌卖国。”
皇帝目光动了动,狐疑地看着刘雨轩。
刘雨轩知道自己的话太过突兀,便低头拿出了整理好的证据:“这些年里我在暗处就是为了查清楚当年的事,如今终于水落石出了。”
皇帝接过那就沓厚重的纸张,半信半疑的翻阅起来,越往后翻脸色越是难看。
看完了之后,皇帝倏的将手中的纸往桌子上重重一拍,震的整个桌子都吱呀了一声:“混账!”
骂了这一句后,他缓了缓气对依旧跪在地上的刘雨轩说道:“此事朕稍后会让人去查证,如若属实,必会给你兄妹俩、给你们卫家一个交代。”
刘雨轩闭了闭眼睛,俯身一拜而下:“多谢陛下。”
刘雨轩离开后,皇帝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些一笔一画的证据上,直到老太监走进来唤他才回过神来。
老太监在帝王身边伺候了大半生,自然会察言观色,见皇帝脸色不好便忙上前来轻轻给他揉捏太阳穴:“刘大人是说了什么话惹您不高兴了?”
皇帝将那些纸盖在手掌下,神情隐忍:“是朕错了?”
老太监吓了一跳,连忙劝道:“刘大人年轻气盛,若是言语间有什么冒犯的,也请您看在他尽心救驾的份上宽容一二,可别气着了自己。”
皇帝听出了老太监的担忧,摆了摆手:“不是因为他,是他的父亲。他方才给朕递上了这些证据,朕当年错怪卫将军了。”
这桩旧事在宫里头向来没有人敢提,老太监也不敢擅自接话,便听着皇帝自说自话:“朕早该察觉的,卫将军那般刚烈之人,怎么会通敌卖国呢?朕也是瞎了眼,任由太子在朕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却全然不知,还以为那孩子只是有些愚钝。”
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忍不住红了眼眶,既是在哀叹自己的教养无方,也是在后悔当初的识人不明。
有了皇帝发话,当年的卫家案件立马从大理寺的陈年卷宗里被翻了出来,结合刘雨轩交上来的证据一起,一点点的将当年的真相显露出来。
卫家案翻案的消息震惊了京城和军营,将当年的事反反复复的查,揪出了当初的帮凶们。
原来,当初太子为了在军营里扶持自己的亲信,就想出了陷害大将军的法子。皇帝震怒,被关在就府邸的太子又遭大难,境遇更是雪上加霜。
在案件被查清之后,皇帝又亲自下了圣旨,表达了对卫家的歉疚,好好补偿了刘雨轩和魏瑾兄妹俩。
庆王正好在这个时候上书,让才干过人的刘雨轩进入军营,皇帝便顺水推舟送了一个大人情,封了一个有实权的官职给刘雨轩。
而魏瑾则更为荣宠,成为了当朝第一位外姓公主,皇帝赐字“平宁”,紧接着下旨建造公主府。
京城里的人都被这样大手笔的封赏惊掉了下巴,纷纷猜测能够被封为公主的魏瑾到底是怎样一位奇女子。
而在外人看来风头无量的兄妹俩没有待在府里享福,而是在接到第一道沉冤得雪的圣旨之后就套车出了门,直往郊外而去。
兄妹俩一同在祖坟上香祭拜,将这件事告诉长眠地下的父亲。
祖坟里躺着的先祖们似乎听到了他们的话,一阵风起吹动满山青葱,稀里哗啦的好不热闹。
魏瑾看向父亲的墓碑,笑着问道:“父亲,你是听见了吧?”
又是一阵风起,树叶的响声更加大了些。兄妹俩相视一笑,将路上的愁绪也都散在了满山清响里。
回去的路上,魏瑾靠在车壁上,轻声道:“哥哥,这几天我一直想和你说这件事,可总觉得不是时候,现如今我觉得可以了。”
刘雨轩疑惑的嗯了一声:“你说。”
魏瑾叹了口气,坦然道:“太子一党里,赵王爷之前是太子最大的助力,帮着太子做了不少阻拦我们的事,但他们并没有参与这次的造反事件,可见并不是没有底线的,你能不与他们计较以前的事吗?”
刘雨轩沉吟了片刻,中肯的说道:“谈不上什么计较不计较,各为其主罢了。”
听到这话,魏瑾便知道他并不是真的不在乎了,不过是不想在她面前说这个阴谋算计的事,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道:“其他人我可以不管,卫府世子赵淮宁我不能不管。他对我诸多照拂,即便知道我是在利用他,想得还是带我离开危险,我很感激他,今生或许没有机会报答这份恩情了,可我始终是亏欠他的,能还多少算多少吧。”
刘雨轩沉默了下来,然后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对于赵淮宁和魏瑾之前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干涉太多,但对于赵淮宁这个人,他也有些了解,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既然妹妹求情,遂了她这个心愿也无妨。
得了刘雨轩的承诺,魏瑾心里这才轻松一些,她和赵淮宁以后也不好再相见了,愿各自安好吧。
魏瑾又在家里休息了小半个月,伤口起码愈合的差不多了,宫里设宴要赏赐有功之臣,这回特意请了她这个伤员一起去。
因为这一身的伤,她就被刘雨轩压着在房里休息了半个月,自然是躺的骨头都软了,这个理所应当的机会自然不想错过,一大早就起来准备赴宴。
在换衣裳的时候,她偏头望向镜子里那个身穿杏色长裙的女子,眉眼清丽,气态从容。
她微微皱眉:羽清玄应该也会参加这场宴会吧?
带着这样的小心思,她换下了那身杏色衣裙,从衣柜里拿出了青色如水的那套。
看到她穿一袭青裙,刘雨轩稍稍留意了两眼。魏瑾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裙子,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这么看我?”
刘雨轩咳嗽了两声:“自从来了京城,还是头一回见你穿青色。”
魏瑾愣住了,魂不舍舍的跟刘雨轩上了马车,直到看见朱红的宫墙,她这才迟疑的反问了一句:“是吗?”
已经下了马车的刘雨轩没有听见她这一句问话,不然定然能够看到向来波澜不惊的魏瑾竟然会像个小姑娘家那般手足无措。
进了宫之后,一路上魏瑾都能听到有路过的人在念叨齐大将军的威名,问起来,刘雨轩也对那人评价极高:“齐皓是一个很有谋略的帅才,日后必然会有大成就的。”
进了宫说话就不能那么随意了,刘雨轩在说名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导致魏瑾没能听清楚那两个字,只觉得有些耳熟。
到了宴会上,魏瑾这个被特封的公主受到了所有人的瞩目,一些世家小姐们纷纷往她这边凑,仿佛是多么交好的手帕交一般。
久经商场的魏瑾早有一颗八面玲珑的心,面对这些深闺小姐也是顺手拈来,惹得对面许多公子侧目。
有几个胆子大的公子哥便凑过来搭话,身边的姑娘们便嘻嘻哈哈的打趣,可魏瑾却心不在焉,草草的与那位公子哥打了个招呼,之后的话也接的不明所以,让那几个公子脸色有些僵硬。
可魏瑾的目光四下扫了一遍,心微微沉了下去,满座这么多人,却不见羽清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