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瑾离开后不久,已经进行到一半的宴席忽然又有一人姗姗来迟,但在座没有任何人出声指责。
来人一身白色便服,腰间挂着佩剑。在场或许有人并不认识这位年轻的将军,但一定认识他那把剑。
那是陛下亲赐的宝剑,希望他能战无不胜,而齐皓也没有辜负重望,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三军统帅。
齐皓走进来的时候四下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预想中的那个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齐皓上前对皇帝行了一礼,看到刘雨轩那里的位置空着,抬脚便走了过去。
两人之前有过合作,彼此印象还不错,同坐一席倒也融洽。
齐皓看了一眼桌上喝了一半的茶盏,状似无意的问道:“怎么不见平宁公主?”
刘雨轩没有多想,答道:“她有些不舒服,先行离开了。”
这时,座上的皇帝笑容欣慰的说道:“魏瑾刚走,齐爱卿就来了,正好补上这个位置。”
“魏瑾?”齐皓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熟悉。
齐皓有些纳闷,可也不好公然询问公主的名讳,想着应该只是凑巧名字读起来一样,不会是同一个人,毕竟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山野村妇。
魏瑾丝毫不知她与前夫擦肩而过,不过也幸好是错过了,不然到时候两人见了面,该有多尴尬。
此时的魏瑾正一个人走在街上,身上的衣服是宫里头织造局定做的,用的是上等的贡品布料,现在就这么拖曳太粗糙的石子上。
由于宫里有宴会,宫里人都忙着帮忙,一路上也就没有什么人,魏瑾一个人走在宫廷里,无端端生出一股子寂寥。
失落感刚萦绕上心头,就被她一声自嘲的笑声打散了。
魏瑾仰头看着头顶的层层白云,低声道:“从一个小商贩,一跃成为了当朝工作,你有什么可寂寥的?”
是啊,世间这么多人,只她有这般运气,宴席上那些世家小姐们看着她的眼神羡慕又嫉妒,估计都在惋惜成为公主的不是自己吧。
可是……她并没有觉得多么开心啊,反倒是觉得多了什么沉重的负担,心里止不住的怅然若失。
带着这样复杂的情绪,魏瑾来到了翰林院的门口。宫中宴会正热闹,但翰林院还是一派公务繁忙,里面人来人往,似乎每个人都忙的脚不沾地。
魏瑾走到一边的大树底下站着,觉得口干舌燥得很,
也不知是站了多久,翰林院里有两个人搬着一大堆卷轴走了出来。
两人脚步匆匆,正好碰上了站在树下的魏瑾,魏瑾连忙侧身让开,没让自己和那两人碰上。
前头的一个人被吓了一跳,呵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待在这里干什么?”
魏瑾虽然早就被封了公主,但之前一直在养伤,很少在宫里头走动,所以也没有多少人认识她,这两个人恰好就是不认识。
魏瑾自认是自己吓着了他们,便好声好气的道歉:“对不起,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在这里歇一歇脚。”
那两人狐疑的看着她,却也没有过多计较:“好吧,现在里头正忙着呢,你别在门口站着挡了路。”
魏瑾连忙应下,两人正要走,她忽然横出一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等一下!”
被人三番两次的挡了路,他们不禁有些恼怒。
魏瑾为难的说道:“我想问一下,羽清玄大人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两人立马皱了眉头,不悦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瑾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有些冲动,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想要知道羽清玄的消息。
“我、陛下和娘娘听说他身体抱恙,心中挂怀着大人呢。”这句话她说的点到即止,那两个人也能听得懂。
那两人得知是陛下和娘娘挂记,笑容也浮现了上来:“没什么事,就是偶感风寒,这两天好多了。”
魏瑾顿时放了心,笑着侧身让开了路:“那我就不妨碍两位大人了,请。”
确定羽清玄没事后,魏瑾望了一眼翰林院的大门,然后转身离去。
无论她现在是什么身份,都不该去打扰羽清玄的生活了。
魏瑾没有返回宴会,而是直接回了家,将身上的珠钗环佩都取了下来,看着镜子里有些憔悴的面孔,她忽然笑了一下。
魏瑾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让下人等刘雨轩回来的时候交给他,而她则雇了一辆马车,片刻都没有停留的离开了京城。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压制不了想要和羽清玄见面的心思,索性眼不见为净。
正好也快要到旺儿六岁的生辰了,她顺理成章的应该回去看看。
来京城时为了皇权之争匆匆忙忙,连晚上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而如今回去宣城,一切都赶得上,都不用着急,心境和之前也大不相同。
魏瑾特意让车夫不用着急,一路慢悠悠前往宣城,路上还看了看风景,调整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
这次回到宣城,魏瑾没有提前跟叶青打招呼,以至于到家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家里的管事见到她回来愣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人赶紧上前来伺候。
已经有个把月没有见到旺儿了,她在京城里的时候也总是惦记他,一回来就脚步不停的往旺儿的院子走去,
现在是老师授课的时辰,她就没有让人去打扰他们,自己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
刚到院子门口,魏瑾就听到了旺儿清脆的读书声,念的正是诗经的凯风,讲的正是母子情。
旺儿流畅的将这一篇的内容背了出来,老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孩子那兴致勃勃的面孔,问道:“会死记硬背没什么好夸奖的,重要的是你怎么理解你所学的东西。”
旺儿没有料到先生会忽然这么问,短暂的错愕之后便认真的思考起来。
老先生也不催促,就陪着旺儿思考,外面的魏瑾回想了一下这篇的内容,觉得有些勉强小孩子了。
过了一会儿,旺儿有些苦恼的耷拉着眉毛,艰难的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先生摸了摸山羊胡子,鼓励道:“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怎么说,不用过于担心对错。”
旺儿呼出一口气,两只手拧在了一起,支支吾吾道:“我觉得……这首诗写的是我与娘亲。”
他似乎有些害怕自己说得不对,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看着老先生:“先生,可以这么形容吗?”
老先生没有想到旺儿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答不上话来。
而站在院子外的魏瑾反身靠着墙壁,先是笑了一下,然后又红了眼睛,最后抬手捂面。
宣城消息灵通,魏瑾刚回到家不久,自己被封为公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宣城,成为了人们这段时间以来讨论的最多的话题。
如同京城里一样,宣城的小姐们也都在羡慕魏瑾的际遇,短短一天之内,送上门的拜访请柬就有二十几份,这让魏瑾很是头疼,索性将门一关去了工厂监工。
而旺儿的六岁生辰也如约而至,毕竟只是一个小生日,一家人聚在一起庆贺一下就行了。可不知商场上的人如何得知了这个消息,竟然主动要求给旺儿大办一场。
魏瑾有些无奈,架不住他们软磨硬泡,也觉得这些年对旺儿多有亏欠,想借着这个机会补偿一二,便同意了这个建议。
到了旺儿生日这天,前来庆贺的人远远超出了魏瑾他们的预料,虽然知道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人数之多还是打了魏瑾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当管事来传消息,说有人闹事的时候,魏瑾万分疑惑,还没等她搞清楚情况,那些人就已经闯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齐皓,他手里头还捧着一个牌位――是他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