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道自己沉浮在满世界的黑暗中多久了,身体每一处被剧毒侵蚀着,即便是昏睡又怎能逃避痛苦的折磨?可是这样水深火热的时光中,她没有一刻是后悔的,无论是固执己见要对齐霆用至毒之法,还是义无反顾与他一同服下那碗天下最毒的药物,所以承受着这一切她也心甘情愿,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
凌栎音一直照顾着她,所以也一直看着昏睡中毓苓的笑容出神,自言自语道:“明明服下了这样的剧毒药物应该痛苦不堪,但为什么你就能始终带着笑容?哪怕是在昏迷的时候,都保持着这样的表情。毓苓,你究竟在想什么?又是为何能够这样的坦然?”
陈应走进来时,听见了凌栎音的感伤,他无法安慰。只过来提醒道:“柴房那个江元裴是个十分危险的人物,之后他的饮食又我去照料,你不要踏入那里半步知道吗?”
凌栎音听话的点头,但脸上是欲言又止的表情,她想问问陈应究竟送出江元裴的信,却又因为自己不明内情不便开口,万一那个张妙韵对齐霆来说也很重要呢?
“对了,按照京城来信时间推测,容语应该就是这两天可以抵达了。”
这个消息叫人振奋,她迫不及待的问陈应:“真的吗?那他们俩便都有得救了!”
“至少也是有希望的,所以你也不必着急了。”
两人放下心来,期盼着远到而来的容语能够尽快过来,能够不再让齐霆和毓苓继续受苦。
凌栎音轻轻为姚毓苓盖上了被子,一声叹息后便离开了。
天色慢慢昏黄,医谷里缓慢的日光也投射下夕阳的光辉,柳树林被风吹拂而过,隐隐约约传来了什么动静一般,但一细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当然这些微不足道的动静,并没有惊扰到里面住着的人,陈应与凌栎音安然睡了一夜,直到她起身后再度发现竹屋外面的鸡圈旁又多了一排脚印,她愣了半天后才跑去问也是刚刚起身的陈应。
“外面又有新的脚印,难道医谷里面进人了?陈侍卫会不会是你给江元裴递出的信件有问题,将那些人引了进来!”凌栎音本来就是一个神经敏感的人,加上一直对陈应送信出去的做法有异议,便产生了怀疑。
陈应安抚着她:“不可能的!那封信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我仔仔细细的检查过。”说完后又蹲下身查看那排新增的脚印。
半天后抬起头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个脚印不是从我们进来的时候就一直断断续续的出现过吗?之前毓苓也见到过,如果真是医谷里还有我们之外的人也不用怕,因为那人一直没有现身应该不会有恶意的。”
凌栎音自然也是知道自从他们住进来之后,医谷里是总似乎有别人在出没窥探着他们,但是也从未发现过具体的人影,所以也就没有去深究。但是今天新出现的脚印让她觉得不是之前那个人,却也没有什么证据去跟陈应争辩。只好怀着重重心事前往厨房里,为齐霆和毓苓准备着一日的流质食物。
那种水深火热的痛苦里是姚毓苓自己的选择,望不到边际的黑暗也是她自己沉溺其中的,毒素在她的体内蔓延,按照她自己的推断醒来的机会和醒不来的机会都是一半一半的,即便风险这么大她也依然义无反顾喝下那碗药,因为要同齐霆一起赌上这一把。
可是慢慢的她感觉到了黑暗的世界在一点点的褪尽,毒素在身体乱窜损害五脏六腑所带来的痛苦也在一点点减轻,是谁在帮她脱离这样的苦海呢?身体逐渐轻松之后,她的意识也开始回笼,最先恢复的便是听觉,耳畔有一种若有似无的轻声叹息,像是一阵风拂过了无踪迹,但那音调却让她感到熟悉。直至嗅觉也开始敏锐起来,她终于闻见那人的气息……沁人心脾宛如让人沉醉的梨花香。
啊——
痛苦而无力的呻吟从昏睡中的姚毓苓嘴角溢出,她陡然睁开眼睛,望向了竹屋里熟悉的布置。
瞬间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大声呼喊道:“容姐姐是你来了吗?!齐霆呢、他有没有醒来?!”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面没人回答她的问题,只有医谷外面不太明媚的光线撒了进来,周围安安静静的不像是有人来过,只不过空气里面漂浮的那阵淡淡的馨香她是不会认错的,绝对是容姐姐!
迫切想知道昏睡中发生的所有事情,这支撑着她跌跌撞撞从床榻上爬下来,即便摔得痛叫不已、满头大汗也依然想先找个人出来,问问齐霆目前的状况。
这样的震张终于让竹屋的房门从外打开,那一瞬间逆光出现的容语闪烁着宛若仙子一般的光辉。一身洁白纱衣朴素装扮,清傲冷艳的气质自内向外散发,精致的眉眼盘旋着浓郁哀愁,浅色的樱唇抿成一条线。
容语与毓苓对视半天后,才终于无奈的摇摇头,上前将她扶去床上。才开口说道:“倔丫头,我要是不出现你是不是要爬着出去找人问清所有事情?”
她也是午后时分从柳林进入千秋医谷里的,一身的风尘仆仆都未洗净,甚至也没有通知医谷里面的凌栎音和陈应,直接找到姚毓苓小时候住的房间。本来想问问她对齐霆用药后的状况,但看到躺在床上昏睡的她后,一把脉便明白她不仅对齐霆用了至毒之法,自己同样也服下了与他相同的药物。
容语一开始震惊万分,陈应的信上并未提及毓苓要一同服药试验,所以她并不能完全明白毓苓这样做的原因。只是情况紧急,她来不及找人询问,甚至也来不及先去看看齐霆的状况,直接在房间为姚毓苓诊治排毒,耗费了连夜赶路后仅剩的精力。
最后在她将醒之时,却又不想面对,所以匆匆的离开房间打算直接去找齐霆。可是,这个傻丫头居然不顾自己刚刚排完毒素的虚弱身体,爬着也要找人问个明白,所以她怎么不傻、怎么不倔呢?
而在姚毓苓见到容语的那一刻,一种安心落定在胸口,明明这一次的分别也不算多久,但她偏偏就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拉住容语的衣裳说道:“容姐姐你来了、你来了……你来了就好。”
对外人冷清的容语此时就像一个暖心的大姐姐,她的温柔关爱全给了她的小姚姚,轻声说道:“小姚姚齐霆现在怎样我也不知道,午后我才刚刚到达医谷,现在为止也没有见到一个知情人。我寻到你房间也是为了了解情况,却没有想到你……竟然成了这个样子,你是陪着齐霆一起试毒了对吗?”
片刻的犹豫后,毓苓决定毫无保留的跟容语坦白,信任她的容姐姐应该要了解他们来到千秋医谷后发生的一切情况。于是便将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和齐霆病情的发展情况,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给他。
听完这一切之后,容语无法开口责怪姚毓苓莽撞行事,因为姚毓苓为了齐霆居然付出了这么多,甚至不惜自己的生命当成赌注,只为了给世人看看她救齐霆的用心,为了让他们相信至毒之法不是玉石俱焚的绝对……只可惜她做的这一切,她并不认同
她在姚毓苓讲完情绪低沉的时候,突然伸手将她抱紧,让孤立无援的她感受到自己的温度后。却冷静无情的说道:“毓苓,谢谢你、谢谢你为齐霆做的这一切。也谢谢你为医的自信与坚定,无论现在结果是如何的。但我还是得批评你……怎么能够这样做啊!把握这么低的事情,就连爹爹也不会这样冒险,特别是齐霆醒不过的后果,是我们是大齐都无法承担的!”
毓苓眼里闪着炙热的泪珠,她不去看向容语谴责的眼神,声音虚弱的说道:“容姐姐,这些都不重要了。我至少在你的救治下活了过来,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去看看齐霆的状况,他如果清醒过来我做的这一切才是有意义的!”
容语憋着满腔训斥的话想要扭转姚毓苓偏差的思想,可经过她的提醒确实又清醒过来,现在重要的不是教育她,她只要清醒过来自己就能放心了。而现在应该先去看看齐霆的状况如何!
所以她连连点头,说道:“是、你说的是!齐霆呢他现在会在哪里?谷里其他的人呢?”
“容姐姐,如果陈大哥和凌栎音是按照我的安排来做的话,我们不用急着去找谷中其他的人。齐霆他应该是在寒冰之洞里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