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语推开客栈的门,端上药来为齐霆更换。赶路的这段日子,这件事她一直不假人手。
本来是两两沉默无言的,但今日的换药过程中,容语却有想说的话,他看着齐霆逐渐康复的身体,越加硬朗的脸部线条,是饱经了沿途多少风霜的洗刷,让他更像是一个男人。
心弦微动,容语突然说道:“你跟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
背对着她的齐霆一愣,表情随即淡然下来,平静的说道:“要是我一直是在宫中的样子,恐怕早已成为一个败者、一堆尸骨。不同的环境下总能有不一样的经历、人生,我的改变是为了以后有能力去守护要守护的东西。”
这番答案让她有点意外,齐霆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容语继续追问:“你想要守护的是什么?”
“有很多…我要守护住大齐江山、天下安定、百姓苍生、以及我想要的人。”
他说话时候眼神中带着坚定信念之光,那灼热的凝望让这些话听起来不像是夸夸其谈,更不像空泛痴傻的大话。
有一种说服力,让人相信他能够守护住这些东西。
容语不知道自己眼里也带着光,专心看着齐霆,他在她眼中已经成为了镀上一层耀眼光芒的存在。
齐霆突然转过身来,刚毅的大手一把抓住容语的手掌,皱眉说道:“但你还是别想逃,你必须在我的身边!”
容语微微动容,她低眉顺眼说道:“我会的。”
“这一次你不逃了?”
她解释:“我去江南是为了拯救百姓,既然明白现在你和我的目的一样,也没必要逃了。”
齐霆犀利问道:“哦?难道你不是因为不想再做我的太子妃才离宫的吗?”
“我……从来没这样说过,只是我觉得自己不能胜任。做一个百女仪表、端庄矜贵、万人朝拜的太子妃,从来就不是我人生的想法!”
容语一旦固执起来,也有着寻常女子不会有的坚持,她有着独立自主的思想,不想被任何东西所束缚,就像注定飞向百丈高空的雏鸟,孤注一掷的身影更有别样风华。
很少听到她这样与自己争论着,这一刻的容语与姚毓苓是何其相像,连齐霆都有些模糊了,他愁绪万千问道:“难道你们千秋医谷教出来的女子,都是这般倔强无畏,固执着寻常女子不会追求的那些东西、想要的更不是庸俗的荣华权势?”
容语泯然一笑,说道:“你倒是了解了。”
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对,若我们俩一直都在宫中,恐怕一辈子也不会明白对方所想所思。”
容语很赞同这一句话,这一次出宫后的重逢让两人重新开始认识彼此,她越发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这时,她抽出自己的手,然后轻轻覆盖着他的手掌,说道:“今后多多指教,关于怎样去了解你。”
对于一个妻子来说,主动握住自己丈夫的手,并不是什么僭越之举,但齐霆却像是被烫着一般,条件反射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疑惑的看着容语,最后不说什么,明白是自己反应过度,却无法忽视心头宛如被烫伤一块的痕迹。
所以明明是让他会产生成就感的事情,最后却只是选择忽略了发生的事情,平淡说:“今日你早些回房休息,明天我们会前往关外军营中,到时候事情很多便没什么时间了。”
“好,你也注意休息。”
渔村,天空总是蔚蓝一片,望着一江涛涛流水,波光似上好锦缎一般粼粼耀眼,开阔了不一样的眼界。
休息一日后,张启之、黄天、姚毓苓三人站在江岸前一同商议着接下来的安排。
微湿的风吹过她额角的发丝,毓苓最先开口,说道:“渔村也不是久留之地大家应该都知道的,这里距离渝江不过是几十里的距离。现在城虽然是守住了,消灭了江元裴引进来的疫尸,但是并不能保证更大批的疫尸不会攻进去。而且我们的防疫墙因为转移计划而搁浅了,所以就凭一堵城墙……我估计坚持不了半个月!”
黄天不了解外面的情形,听到这里便问道:“姚姑娘你是凭什么估计的,渝江的一堵城门也并不是纸糊的,为什么坚持不了半个月?”
她解释道:“黄大人没亲眼见证过疫尸临城的景象,它们速度极快撞击在城门前,前仆后继的疫尸便踩踏着堆积的尸体,一层层的堆叠,只要数量庞大,一堵城墙根本不在话下的。”
黄天听后连连咂舌,张启之捋着胡须,思虑了一会儿后说道:“渝江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能够回去了,但是渔村也的确不是久留之地。要是疫尸突袭过来,我们往哪里逃都是问题!”
黄天也叹气说道:“对啊,我们带着这么多居民要往哪里走?北上的所有城都已经关闭,不再接收任何难民,所以就算是走水路也不可能有岸上的城来收留我们的。”
毓苓面朝着江面,默默的听着他们两人的谈论。在他们说完之后,沉默很久脸色平静的想着办法。
最后一抬头,对着他们讲道:“两位大人说得都对,我们只能走水路但却要面临着无人收留的境地,总不可能一直漂泊在水上吧?所以换个路线,准备前行吧。”
两人惊讶问道:“换路线?初了朝着北方前进,我们还能去往哪里躲避疫尸?!”
毓苓自信的说道:“这有什么?大齐国土又不是只有北方。”
张启之思考着她的话,慢慢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道:“毓苓,你的想法是去西南吧?”
这话一出,又让黄天大为不解了,避难为何要往那荒凉的边疆西南跑去?再说了疫尸前行的路线是由南往北的,虽然一时半会还没有扩散到西南部去,但处于南方依旧是很危险的。何必要浪费时间再往一个不那么安全的地方前去?
但毓苓自有自己想法和考量,她的决定也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
便对两人解释道:“首先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去处。第二西南地势较高,不管是人还是疫尸前往都或多或少会有阻碍,也一定能降低它们的速度。但我们走水路的话便不用考虑这个问题。最关键的一点……”
关于最后一点张启之已经了然于心了,他接过毓苓的话说道:“最关键的一点是,西南是全国兵力最重的地方!有那边部队戍守,百姓的安全一定能够得到保证。而且重要的是殿下也在那里,他会帮助我们的!”
此时黄天终于明白选在西南的所有原因,他连连点头,赞叹着两人:“张大人和姚姑娘想的办法是真的好!那么我们是否越快启程越好呢?不如我现在就下去安排一下?”
毓苓阻止道:“也不用急在一时,我先飞鸽传书给齐霆,告诉他我们这里的状况和打算,听听他的意见,关于西南是否适合百姓转移。”
定下了这个方案,三人便立刻去开展各自的事情,毕竟是将近千人的难民队伍,真要从水路上往北前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还需要各方面的准备。
但是没想到这个计划通知后,躲了姚毓苓许久的张妙韵居然找了过来。
在他们转移渝江百姓的那一天前,张妙韵就被张启之安排离开,抵达了渔村安顿。但是当姚毓苓他们到达后,张妙韵一直躲着,倒是从未见过。
所以毓苓在村长家的院子里看见她出现,有些不明所以,带着些警惕的说道:“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是什么意思?现在你渴望的人都已经走了,我跟你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几日不见张妙韵消瘦的速度让人惊叹,原先也算是珠圆玉润的脸蛋,现在连眼下的颧骨都快要凸出,妙龄少女失去了元气那美貌便丢失了一大半。
她看着姚毓苓良久,方才说出:“我知道那夜是你了,我付出这么多下的局,结果你享受了成果!你难道不该感谢我,成全了你吗?”
毓苓难以接受这样的说法,她摇头用诧异的眼神盯着她,说道:“一个男人被下了媚药然后去强迫一个女子的事情,你说成是享受?我还应该感激你……呵呵。张妙韵,张大人教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让你变成知廉耻、懂礼仪的大家闺秀,结果你脑袋里就是这样的想法?
哎……你已经无可救药了,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还是伪装得那么的高尚!我今天来找你是要你承认这个事实,你说得你很委屈、你是受害者一般,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叫容语!只有她才是光明正大的啊,她才能够名正言顺的留在齐霆房间里!”
毓苓挑起眼,厉声教训她:“你住嘴吧!他不同意的话,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留在他房间里!”
仅此一句堵得张妙韵哑口无言,再也反驳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