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左右,冉慕彤幻听的症状加重了,只要笛声响起,她就会头昏,视线也会模糊。
每回笛声响起,又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笛声不在只在晚上响,有时候早晨,有时候是中午,有时候又是傍晚,笛声响起前没有任何征兆,宫里也没有可疑的人出现。
穆真到了,听季之轩说起这事,乍一听来她就是幻听,但细细一想,就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了。
“不会是耳朵出了毛病吧?”穆真带有一丝侥幸地问。
季之轩又摇头。
耳病会引起幻,可是季之轩诊不出她的耳朵有啥问题。
若说还是她心绪不宁,这段时间过去,又没发生什么事,季之轩也一直在用帮助舒缓心续的药给她调养,晚上睡觉都用安神香。
笛声还是会响起,每每又只有她能听到。
顾庄宁特意给她煲了些药膳,她一想到笛声就吃不下。
“慕彤,不吃东西肯定不行,皇祖母久病在榻,你的身子要是也垮了,华儿头顶的那片天会塌的。”
“我自己不觉哪里不舒服,就是这幻听……”
正说着,笛声又响了起来,她跑出寝殿,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人在吹笛子。
天空下着雨,远一些的地方看不清,她淋着雨跑出东宫,把附近的园子转了个遍,任何与笛子有关系痕迹都没有。
荣华正好下朝回来,跑着给她撑来雨伞,“会着凉的。”
“我又听见笛声了,按理说这个人离我不远,找一找就能找到,找不到也会留下痕迹,宫里加强了巡逻,像章明那样的武功高手也不容易混进来。”
“只是幻听而已,好好调养一段日子就好转。”
“都一个多月了。”
她越来越肯定,不是幻听,不是!
可又是什么呢?
出了这事后,下令,宫里不准有笛子,乐师都把笛子送出了宫去。
穆真撑伞过来,荣华只顾给她遮雨,大半个身子都淋在雨中。
穆真说:“这雨越下越大,有什么话回东宫再说。”
她心疼,这就跟他回东宫,给他换一身袍子,他抱了抱她,给足够的安全感,“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相信一切会好起来,会越来越好。”
“我以后会不会成聋子?再也听不见你叫我的名字。”
“听不见我就写给你看。”
“我也会听不见孩子们叫我娘亲了。”
“但是孩子们一样会围着你,要你抱要抱哄。”
“我落下了耳聋的残疾,就,就不够完美。”
“谁说的?”
“我。”
“慕彤,你若这样想,你这耳朵怕是真的生病,连着脑子一起病了。”
“如果我听到的笛声不是幻听,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把荣华问住了,荣华也不知道。
这段时间他抽空翻阅了很多古籍,没有这方面的记载,季之轩把药典都快翻烂了,也没找有到更好的解释。
穆真经常行走江湖,见多识广,仍然理不出头绪来。
若真是患了耳疾倒还好办些,对症下药就能治好,像这样查不出原因,便无从下手根治。
半夜,他守着她睡着,穆真在殿檐下喝酒,边喝边等荣华。
荣华轻轻开门出来,不吵醒她。
“下回喝酒拿远些,”荣华说,酒气会飘进寝殿里醺着她和两孩子。
穆真遗憾耸耸肩,“我也想在月夜星空下喝酒,可是这鬼天气,下一天的雨了,大半夜也不停一停,没别的地方喝酒,我就只好在这里等你了,想来你也不想离开慕彤太远吧。”
“我明天还要上早朝,陪你喝不了多少。”
“随意。”
穆真带了两壶酒来,递给荣华一壶,两个大男人,一人倚在柱子一边,远望漆黑的雨夜。
荣华喝了几口就没有往下喝了,“你能不能再想想,什么样的心法修为,能将笛声控制在只有一个能听见?”
“神仙的法术就可以。”
“喝了酒就不正经?”
“我已经想过很多遍了,真没有这样的心法,没有这样的绝学,江湖上是有一些邪术,能像这般一样的,或许会有,但我没见过。”
“丹阳阁呢?”
“丹阳阁就像我们穆家堡,没有渗透进核心,根本不知道丹阳阁内里是什么样,你在望月台住了大半年,知道丹阳阁会哪些邪术吗?不知道对不对,同样的道理,我也就查不到线索。不过可以肯定一点,慕彤最早听见笛声的时候,恽奕在恽国的皇城,这么久了,恽奕没有离开过。”
可是除了恽奕,荣华想不出谁还会用笛声惊扰她。
穆真说:“兴许就是幻听吧,慕彤患了罕见的耳疾。”
荣华没心思喝酒了,酒壶还给穆真,回寝殿守着她,笛声如果在夜里响起,她会害怕。
穆真一个人把酒喝完,就回侧殿睡觉去了,快要天亮的时候,荣华的低吼声从寝殿里传出来,穆真飞快赶过去。
冉慕彤没有意识,荣华怎么喊都喊不醒她,除了还有呼吸,她就像撇下荣华和孩子死掉了一样。
穆真急忙去把季之轩接了来。
事情越发奇怪,她脉象是正常的,但是没有任何反应,季之轩狠心用银针扎进她的指尖,她也没有动一下。
两孩子偏偏在这个时候哇哇哭了起来,嬷嬷也抱来哭泣不止的小荣唯,仿佛孩子们感应到娘亲有危险,吓得直哭。
而又像是一场恶梦,中午的时候,她醒了。
荣华抱紧她就不松,被她给吓着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她在他怀里活动活动胳膊,伸个懒腰,就像美美地睡了一觉,混身都挺舒坦的,神清气爽,身上还很有劲儿。
季子轩捋着胡子给她诊了半天脉,无一异常。
又过去一个月,笛声没有响起,她每天都吃得下睡得香,气色看着好了很多。
关键,她发现她居然会武功!!
没有人教过她,她也从来没有学过,但是身上的经脉就像被世外高人给她打通了,就这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穆真没事有空陪她走几招,她突飞猛进,跟穆真叫起真来,穆真不敢轻言胜她三分。
再一个月过去,飞檐走壁,她信手拈来,剑术直逼从小跟着鬼洞修习,尽得鬼洞老爷子亲传的荣华。
荣华无数次被她惊大了眼睛,尤其是她一剑刺向他的时候,快狠准!他需要使出全身解数才能化解。
她也不知道她怎么成了这样个子,身体里仿佛有个人在一招一式地教她,日夜不休,睡一觉醒来都会有新的进步。
季之轩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也是凤凰天命的与众不同之处?
她自己倒是挺高兴,有了出神入化的武功,以后不但能保护自己,还能保护荣华和孩子们。
萧羽传来书信,荣恩一家四口一切安好,东境一切顺利,再有小半年,萧羽就可以从东境回来了。
荣娉婷在庵子里也很老实,清灯礼佛,净化心灵。
惊扰她的笛声也没有再出现。
她卸下所有的担忧,重新开始上朝听政,赤参的价钱涨了一倍,药材商也大量进购,没再发生一起中毒事件。
第一批一百名家境贫寒的百姓,顺利迁移到新的安家点,入目全是荒山,但是开垦出来的土地归自己所有,十年内都不上缴赋税,一应生活所需全由国库支出。
她着手准备第二批百姓的名单,一共一千名,荣华提拔了几位官员,专项专管,专门给她打下手,穆真清闲下来,天天逗三个孩子玩。
但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笛声在某一天夜里响了起来,她以为听错了,没有在意,到了第二天晚上,相同的时间,笛声再次响起。
她撑坐起来,睡意全无,笛声在她耳朵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占据她所有的神思。
她看见她的手在笛声中抬起,从枕头下取出那年荣华送她的匕首,刺着荣华的胸口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