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河边,风有些大,仆子们搭上帐子,阁主可以抱夫人去帐子里,帐子里铺好了防潮的软垫,还有小毯子。
恽奕多坐了一会,看似等她睡得沉一些才抱她去帐子里。
冉慕彤根本没有睡着,惦记着百里薇没有拿到荣华的消息。
恽奕要干什么?
听脚步声,恽奕放她躺下给她搭上小毯就出了帐子,像是要上哪去。
林子里吗?
她假装着凉咳了两声,恽奕的脚步声才往帐子里回,脱下外袍给她搭厚实些,然后就坐在一旁守着她睡觉。
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传来,百里薇在最后面追着孩子们跑,貌似从林子里玩到了林子外,仆子上去跟百里薇说她睡着了,最好不要吵着她,百里薇就拿些了果子给孩子们,哄孩子们散了。
“中午吃什么?”百里薇问仆子。
仆子回:“马车上有煎饼,肉汤热一热就能喝。”
“带鱼竿了吗?”
“没有,阁主没说要钓鱼。”
“哦,没带就算了,我去湖去捡些石小子,拿回望月台养水仙花。”
恽奕在帐子里坐了会就去找百里薇,没有一个字的废话,直接告诉百里薇,“下回想知道荣华的消息不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让慕彤自己来问我,我会告诉她。”
“你发现了?!”
“你们没有任何事能瞒过我。”
这段时间她拒不接受他的靠近,若不是给百里薇遮掩,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刚才不会那么听话地靠在他肩头。
冉慕彤撑坐起来,看见百里薇跟在恽奕后面往回走,百里薇向她摇了摇头,暗示她情况不妙,被恽奕发现了,恽奕又若无其事,一整天下来,她不问,恽奕就不提。
傍晚回到望月台,百里薇帮她换衣服,单独跟她说会话。
“公子现在在穆家堡养伤,已经没有大碍。”
“恽奕发现后有没有说什么?”
“有,他以后想知道公子的消息,你问他就告诉你,不要再费心思往外跑。”
“好陌生。”
“什么好陌生?”
“旖珊头一回见到恽奕就看出他心思深沉,而我,十二年朝夕相伴,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云子初这个名字是他的伪装,恽奕才是他本来的面目,让我觉得陌生,一个可以隐藏十二年人该有多么可怕?”
“慕彤,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百里薇扶她去躺下,摸摸她额头,有些烫。
她自己也觉头晕,想到跟一个可怕的人生活了十二年,她后背还在发凉,头就更晕了。
百里薇叫仆子去请大夫,恽奕早就把皇城最好的大夫请来丹阳阁住着。
大夫往望月台跑,恽奕跟着就从章明那回来了,等在她房间外。大夫诊完脉,半天没敢跟恽奕回话,不晓得夫人怎么突然就发起烧来,脉象把不出个所以然。
恽奕去宫里请来御医,御医也诊不出原因。
“留你们还有什么用!?”恽奕低吼着说,拔剑就要杀了御医和大夫,还好百里薇从房里出来,对恽奕说:“慕彤想和你说几句话。”
恽奕把剑抛给仆子拿着,几步去到榻边,冉慕彤想撑起来坐一会,恽奕拿来靠枕给她垫着。
她说:“我的体质与常人不同,寻常的药物对我没什么效,要不然以你们丹阳阁最好的药,我冻伤不会好的那么慢,到现在都还走不了太远的路。你就不要再怪罪大夫和御医,让他们能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孩子没事就好。”
“同样也是体质的原因吗?荣华带你回荣国的时候,给你的敷的冻疮药没有及时起作用,你的冻伤才越来越严重?”
“嗯。”
“你什么都知道,仍然冻死在冰天雪地也要跟着他,就因为你爱他?”
“对,我爱他,隔着千山万水,面临千难万阻,我都不会改变。不要劝我放下,你不也一样吗?宁肯让我和你一起痛苦也放不下对我的情。”
“我不劝你,是我做的不够好。”
御医和大夫一起拿捏了一份孕妇能喝的退烧药,有没有用都仔细熬煮,送来她房间里。
恽奕没有再跟她说什么,她也没有别的话想对恽奕,恽奕等她喝完药,就叫上御医和大夫去书房了。
喝下去的退烧药到天亮了都没起作用,她越烧越厉害,身上一点劲也没有。
一连烧了三四天,御医和大夫束手无策,夫人的身质实在是稀奇,大夫百思不得解,为什么之前给夫人喝的药有一些又有效果,虽然药效起得慢了些,但不像这次一点用也没有,也诊不出夫人发烧的原因。
更坏的是,她开始出现小产的迹象,保胎药一天喝几大碗,喝下去又像喝的水。
恽奕有些慌了,孩子如果保不住,她一定会纵身跳下望月台。
又过去两三天,她见红了,宫里的御医被恽奕全带来望月台,在她房间外跪成几排,又全都拿不出有效的药方。
“孩子没了,你们就给我去死!”恽奕怒吼,吓晕好几个御医。
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醒着的时候发呆,模糊的时候唤着荣华的名字,一御医诊完脉,跪到恽奕面前冒死直言,若无管用的保胎药给她服下,一旦出现胎死腹中的情况,她恐怕也活不成了。
恽奕赶走御医,去到榻边握住她的手,她以为是荣华,吃力地聚焦视线看清楚眼前人,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拉住水青色的衣角乞求,“师父,师父…我要荣华,让我回荣国好不好?”
“我早就不是你师父了,我是恽奕。”
“我回皇都的替嫁的时候,不知情的人把我当晴紫,但师父和娘亲是知道的,我一直是慕彤。我们的身份会变,我们自己却始终是自己,师父,就让我回荣国吧,我想荣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他,我不要再留在这里,骗了你的解药也好,欠了你恩情也罢,到此为止好吗?我不信师父守着这样的我就能幸福起来。”
“我可以等,一直等。”
“等不来的,师父,求你放过我吧。”
她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恽奕狠心想走又迈不动脚步,想让他放她回荣国,他又绝对不会答应。
他背对着她说:“你现在经不起车马颠簸,让你离开就是送你去死,将来你身子养好了,哪怕你会绝望,我也还是会留你在望月台,你如果敢寻死,我就向荣国发兵,玉石俱焚。”
“师父!”
她哭喊,恽奕再次纠正她,“我不是你师父,我是恽国九皇子,恽奕。”
房门无情关上,百里薇留在房里陪着她掉眼泪。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觉,下半夜醒来,有人搂她起来喂她喝水。
“慕彤,再喝一点。”
她一愣,这不是荣华的声音吗??
想他想得产生了幻觉,还是……
抬头看去,屋子里的烛光清晰照亮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喝点水,坐一会就该吃药了。”荣华说,给她披上外衫,她迟迟不敢相信,他吻她,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咬,她吃疼,脑子里猛地一醒,慌忙推开他。
“你快走,趁恽奕还没有发现。”
“恽奕已经知道。”
“什么!?”
“师叔说你上次小产落下了病根,孩子满六个月很有可能再次小产,师叔就跟我一起来了。”
“师叔?国师??”
“嗯。等孩子平安出生,师叔再回去,恽奕答应不为难师叔。”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拿了什么跟恽奕交换??”
“没有。”
“你不应该再来这里的,不应该。”
她急得哭,他就把她抱紧,对她说:“不能带你回家,我就来这里跟着你一起被困,跟你一起被囚,我说的过,大不了换一个方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