恽奕沉默，但远远跟着冉慕彤，陪着她一同去南境。
荣华也在沉默，此时此刻，恽奕做了他想做而又做不成的事，恽奕不会有机会取代他，他却一样羡慕。
萧羽很快就发现了恽奕跟宗，路边休息时，萧羽私下里问冉慕彤，“让恽奕继续跟，还是我去找恽奕打一架，打痛快了再让恽奕跟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吧，那我就打会盹去。”
冉慕彤吃了些东西，休息了半个时辰，走的时候她放了些水和干粮在路边。
恽奕路过的时候看见，把水和干粮带上了。
快到南境境内的时候，舒云带着一队人马，按荣华的吩咐接冉慕彤去最近的东境府城，也已在府城里给冉慕彤安排好了院落。
一。夜过去，冉慕彤变了一屋子的稻谷出来，天色刚刚大亮，她就让阿福叫来舒云，带人抄家伙脱粒，送去府城里的粮仓。
舒云说：“南境一共有23处府城，约有18处府城受灾，灾情最严重的是府城以外的村落，臧大人细细统计过了，受灾的村子有194处，及需粮食的有159处。另外，与南境接壤的东境西境村落，还有13处。”
“我负责粮食，舒云，你负责运送，远的地方我过去，这样能节省时间和人手。”
“舒云听娘娘的，不过路程会有些远，娘娘的身子又不太好。”
“我能撑得住，就先照我说的办。”
“是。”
萧羽找了份地图，把远的府城圈出来，算了算距离，然后跟冉慕彤说：“照着我圈的府城，照着我挑的路，我挑得最近的，零零总总算在一起，要半年能才回到皇都，小半年是不可能了。”
“已经到了南境，我们就把差事漂亮办完再回去。”
“陛下会想你的。”
“小半年与半年差别不大。”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算起来差别就大了去了。”
“你想早点回去吧？”
“我想，我当然想，皇都有吃有喝，有唯儿逗，若不是事情太大，我才不来呢。”
“你就是游手好闲习惯了。”
“对啊，我从来不认否我萧四少爷就是个游手好闲养尊处优的主。”
“给你一个差事。”
冉慕彤摸索着把地图卷起来，递给萧羽说：“我眼睛看不见，你瞅着怎样便捷就怎样安排，省一天是一天，一应的车马也归你安排，我每天变稻谷就好。”
“行，皇后娘娘的话陛下都听要，我怎么能不听呢？惹急了皇后娘娘，不把唯儿给我教，我会寂寞的。”
“少贫嘴，多做事。”
“遵命。”
萧羽给她行个大礼，又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好冉慕彤看不见，要是看见了，又要追着萧羽打。
她在府城停留了一个月，屯了足够粮食才换去下一处。
恽奕一直没有现身，但隔上几天，她在夜里就会听见恽奕的笛声，恽奕也会放一瓶血在她的房间的窗台上。
她没有服用，就这样一直瞎着眼，让阿福把恽奕送来的血放在院子的角落里。
萧羽全当不知道恽奕来过。
换去下一处府城的时候，阿福扶她上马车，她看不见马凳，一时不注意，差点绊着，萧羽过来及时扶稳她。
萧羽跟她坐进马车里，悄悄说：“要不这样子，我拿了瓶恽奕的血，你喝下吧，假装眼瞎。”
“装的始终是装的，露馅了怎么办？”
“可你这样一直瞎着太不方便了。”
“但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逼恽奕说出我想知道的答案。”
“既然和音蛊与傀儡蛊有关，就让恽奕把你治好，别的事别管那么多。”
“不行。”
她心里的确已经有所怀疑。
她的眼睛想要彻底恢复，极有可能要用恽奕的命，蛊巫契约一旦立下后，肯定没有那么容易解开。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宁愿瞎一辈子也不要欠恽奕一条命。
又还有百里薇和孩子。
恽奕不在了，百里薇和孩子怎么办？
赶了半个月的路，到了新一处府城，舒云处处仔细，她一到就有安静的院子住，离粮仓也不远。
但是暴雨一下就是几天，洪水一次席卷大半个南境，东境与西境边缘的灾情也越发严重。
“臧大人，你这是？？”
萧羽看愣了，这才多久没见，臧启的头发全白了，愁的。
臧启特意来见冉慕彤，行完礼，臧启一刻也不耽误，挑最为要紧的向冉慕彤汇报，银钱与粮食的缺口增加了近三分之一，新一轮的暴雨让灾区几天之内变得民不聊生。
而且，按最好的来计算，灾情过后，各处府城及村落的重建还要花一大笔银子。
整个南境就跟被水泡了似的。
暴雨又还一直在下，断断续续，好像南境再也没有晴空万里的那一天，她要以不睡觉地变稻谷出来，但运输成了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新的稻谷沾了水，又没地晾干，依旧会发霉。
整个南境现在最为急需的是阳光。
“阿福，我想要一壶酒，”她叫来阿福说。
吓了阿福一大跳，“大小姐要酒干嘛？大小姐现在不能喝酒，昨天萧四少爷才请了大夫来给大小姐诊过脉，大小姐的身子比之前虚弱了好多。”
“我不喝，我用来祭天。”
“祭天？？”
她想试一试，她是凤凰天命，兴许苍天会给她一个面子，或是听到她的诉求。
阿福取来一壶酒，撑着伞扶她去府城的城墙上，大羽冲刷般下个不停，萧羽都急来，跑来拉她回去。
萧羽是真急，“你是不是再生场病死在这？我告诉你，等陛下赶来给你收尸，你已经是一摊烂肉了。你给我马上回院子去，不准胡闹！！”
萧羽要拿过她手里的酒，她护着不给，“你别拉我，我不是要喝酒，就算我想喝，不说你了，阿福就第一个不同意。”
阿福用力点头，打死也不会给大小姐酒喝。
萧羽问：“你到底要干嘛？”
“你闪开，不要挡着我。”
“恽奕就在离你两百米远的地方，不是我吓唬你，你要是城墙上喝酒，不爱惜你的身子，恽奕一定会冲过来把你绑了。”
“我当有心情喝酒，我也不是遇事就喝酒的性子。”
她拍开萧羽手，让阿福扶她到城墙边，她让自己先静下来，定定神思，然后拿开了阿福撑的伞，自己淋在大雨中。
远处的恽奕慌忙朝她跑，突地又脚步一停。
她面天一拜，“恳请上苍垂怜，恩赐晴空万里，助我大荣百姓度过眼下的灾难，免我大荣百姓疾苦。”
她一连三拜，重复了三遍相同的恳求，然后将酒洒下。
酒的气味在风里还没消散，就见天际映开一道红光，波浪般淌过整个天空，大荣似乎真得有神灵庇佑，凤凰天命便是勾通神灵与苍生的桥梁。
大雨渐渐小了下来，正逢傍晚，波浪般的红光渐渐汇聚成浓艳的晚霞，如若无声承诺着她，明天必是晴空万里。
萧羽惊呆了，恽奕看着晚霞出了神。
阿福指着雨过天晴的彩虹说：“大小姐，快看，好美呀。”
可她看不见，阿福呜一声哭了，还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一激动就忘了大小姐的眼睛失明了。
冉慕彤摸索着摸摸阿福的脸，“别这样，你没有说错什么，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到，雨停了，有霞光的暖意洒在我身上。”
萧羽收起不正经的调调给她行大礼，百闻不如一见，凤凰天命，他信了。
恽奕还是走了过来，合着衣袖擦干她脸上的雨水，“该回去歇着了，雨已停，今晚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很多事等着你。”
恽奕重新给了她一瓶血，但她没有要，抬手扔下了城墙，“雨是已经停了，但我想知道仍然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