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白迎雪离开皇都,在城门外驻足许久,明知荣华不会现身,也还是久久收不回期盼的目光。
冉慕彤替荣华送送白迎雪,白迎雪把首饰衣料还给她,她没有收,“留着吧,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白姑娘多保重,若有难处,就给殿下传信。”
白迎雪话到嘴边,想到自己卑微的出身,怎么轮都轮不到她来拜托太子妃好好照顾太子殿下,纵使有千言万语,白迎雪也咽了回去。
冉慕彤心里有些难受,前不久才在这里送走了师父,今天又送白迎雪,师父过些天就能回来,但白迎雪今日一别,未必还有再见之时,她也在白迎雪不舍的眼泪中,看出白迎雪对荣华的情。
荣华不是没有来,而是在城门的阙楼里远远看着,送走白迎雪,冉慕彤找到荣华说:“给白雪迎换个体面的身份,再把白迎雪收进太子府,以殿下的能耐,小事一桩。”
“本宫没这样的想法。”
“白迎雪有。”
“所以本宫才让迎雪离开,不再适合为本宫做事。”
荣华把每个字都说得冷冰冰,仿佛从头到尾只是利用白迎雪对他的情,要不是她在他的深瞳里捕捉到一丝没来得及收起的惆怅,她都信了他就是有这么铁石心肠。
她拿胳膊拐拐他,“别装了,殿下对白迎雪没有男女之情,朋友之谊还是有的,不为失去一个女人而难过,但为会少了一位朋友而遗憾。”
她还说:“白迎雪留在皇都继续为殿下做事,实难斩断情丝,殿下心里明镜一样清楚,离开对白迎雪来说才是最好的,能为白迎雪设身处地着想,殿下就是把白迎雪当朋友了的,今日一别,再见无期,殿下心里又怎会不惆怅。”
荣华依旧冷冰冰,“不要了解本宫,了解的越多,越发觉得本宫凡事只有一个目的,皇位。”
然后他就留下她一个人先走了,但他有吩咐逐风送她回太子府,不给荣盛留骚扰她的机会。
阿福扶她上马车时,她看了眼白迎雪离开的方向,远离皇都挺好的,她也想。
可惜她还得继续扮演冉晴紫,荣华四两拨千斤,小施一计就把二殿下想要的肥差给搅了,又小施一计,跟她唱了出双簧,光明正大送走白迎雪,二殿下财色两空,白忙一场,接下来就是报复她和荣华。
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弃荣华于不顾,不提荣华待她如何,单单荣华待她娘亲无微不至,她就该好好回报。
——
云子初一去一回,快马加鞭,确定冉晴紫真在胸口刺了个‘盛’字。
“二小姐……”
阿福双手发抖,丢掉冉慕彤塞给她的绣花针,“我做不到,二小姐还是去找大夫人,让大夫人帮忙刺一个一模一样的字。”
云子初描了份样图给她,贴在她胸口,一针一针照着刺下去,就能刺出相同。
她不想惹肖婵娟难过,逼着阿福说:“不行,就你给我刺,快点快点,殿下进宫去了,晚上才回来,我们就要在殿下回府前刺好。”
“可是…云少侠说刺好了也要敷两三天的药。”
“这个好办,就说我胸口有些闷,找大夫开了几贴膏药。”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快点。”
“二小姐想清楚了?一但刺上去,这辈子都会跟着二小姐,除非揭下来一层皮。”
“嗯嗯,想好了,不要再啰嗦,赶紧赶紧。”
阿福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一定要刺字吗?不能换个法子?”
冉慕彤想了想,“还有一个办法要省事些。”
“是什么?”
“我不会一辈子在胸口上留着二殿下的名字,将来能离开皇都了,或是不用再假扮晴紫了,我就要把二殿下的名字去掉,索性直在我胸口揭块皮,不用刺上去再揭那么麻烦。”
“呃……”
阿福听得小脸煞白煞白,“二小姐在说笑吗?”
“没,我现在很严肃。”
“可是可是……”
阿福又开始‘可是’个没完,冉慕彤捡起绣花针,小心合进阿福手里,“两个选择,要么帮我刺字,要么拿刀来揭块皮。”
“都不要……”
“现下正是多事之秋,我的身分要是被发现,就算太子殿下免我一死,二殿下也会抓住机会把我们一网打尽。”
生死攸关,阿福怎么会不懂,可是,可是……
真真下不去手。
冉慕彤把心一横,对着镜子自己刺,阿福看得眼泪长流,“二小姐,还是我来吧。”
血点点从针眼里渗出来,冉慕彤再疼也一声不吭,疼痛不会因为嚎了几声就消退,还是忍忍吧,忍忍就过去了。
阿福抖着手刺完,抖着手给她抹上药膏,她等荣华回来,谎称胸闷气短,想到荣盛即将掀起的复仇风暴就觉压力大,搬去挨着娘亲住几天。
荣华允了,闻到她身上的药味,传了御医来给她把脉,御医没能把出个所以然,太子妃的身子没毛病,那就只能是忧思过重了,开了点调理的药便行礼告退。
刺字一事她不止瞒着荣华,也瞒着肖婵娟,在肖婵娟那住了几日,肖婵娟又天天催她搬回去跟荣华住。
荣华貌似不那么忙的,下午在府里批折子,晚上都比较闲,能听到有琴声从书房里传出。
她抽时间去了趟茶馆,听茶客们说起仙不舍来了位新的头牌,比白迎雪还要漂亮,一个眼神就能迷倒一片男人。
她回府问荣华,荣华合上批完的折子,“新来的头牌叫百里薇,的确是本宫新安插的耳目。”
“殿下哪来这么多美女听凭差谴?”
“有没有听说过‘魅门’?”
“师父有回闲聊时跟我提了几句,魅门里全是女细作。”
“嗯,不错,魅门原本是仲国豢养女细作的地方,专门为仲国国君打听消息,前些年,荣盛查到魅门的藏身之地,几乎将魅门的女细作诛杀殆尽,本宫救下了魅门的门主,将魅门收回己用,魅门现在的门主就是百里薇。”
“难怪白迎雪死也不从荣盛。”
“荣盛凭此功劳在朝堂稳站一席之地,再加上龚家得势,龚妃得宠,本宫这些年才没能将荣盛及背后的势力一一铲除。”
“二殿下在想法子收拾我们了吧。”
“今日早朝,荣盛参了炎翊营的统领一本。”
炎甲营是荣华的亲兵,炎翊营是皇城的禁军,早就交由荣华节制,参炎翊营统领就是参荣华。
冉慕彤有点想不明白,“为啥子参炎翊营统领?”
“泰安闹瘟疫的时候,有几十名难民来到皇城,顾统领没有请旨就先行安置了难民,荣盛逮着这事参顾统领滥用职权,先斩后奏。”
顾凯,炎翊营统领。
冉慕彤不认识,但有听说过顾凯这个名字,妥妥的忠良之后。
她说:“难民能活着走到皇都,说明他们没有染上疫病,顾统领先行安置不是什么大错。”
“话虽如此,父皇倚重本宫,折子都交由本宫代批,轻易不会怀疑本宫,但父皇不是没有忌讳,比如下面的人等不及择主站位,为巴结本宫而百般讨好,不顾王法。”
“顾将军官职不保?”
“这倒不至于,但父皇斥责了顾将军,下了顾将军的颜面,荣盛这么做也不是为了让顾将军丢官位,而是为他们接下来的安排埋下伏笔,有利于他们行事。”
她缜密一想,“殿下,要不我们引蛇出洞吧,将计就计。”
“具体?”
“殿下身手这么好,落了单,荣盛照样派人暗杀,换成我这位手无二两力的太子妃,独自出城办点啥事,荣盛还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