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晓晖打量着这个还算标致、但一脸憔悴、目光却晶亮有神的小样校长，非常好奇，问：“乔校长，这里有几个班级啊？”
乔校长说：“现在总共有三个混合班，四十八名学生，连我在内，总共有四名老师。”
石晓晖又问：“那一个老师要上多少课啊？”
乔小玉回答说：“一个老师都要上几个年级、不同课程的课，所以在我们这里，老师都是全能教师，课程负担都很重。”
石晓晖这才言归正传，说：“乔校长，我们今天来，是要给你们学校送一批捐赠物资，主要是教育用品。”
“给我们捐赠物资？”乔小玉以为听错了，眼睛发亮地盯着他，“这是真的假的？”
孙曼华赶紧说：“真的，石助理是大学生村助。他一来我们柳树村，就为村农民合作社做了很多事情。马上这个条进村的路就要修了，一个工厂也要办起来。上次，他到市里，又为我们村要到了一批损赠物资。明天我们就要去装货，所以来看看，你们学校需要什么东西？”
“那太好了，石助理，谢谢你啊。”乔小玉有些激动地上前握住石晓晖的手，摇着说，“真是雪中送炭啊，我们学校缺的东西太多了。你们来，我领你们到学校里转一转。”
说着就领石晓晖和孙曼华去视察学校。她边走边指给他们看：“石助理，孙会计，你们看，我们学校的校舍都属于危房，下雨天有些漏，门窗都是透风的，冬天学生们都冷得瑟瑟发抖。”
今天，石晓晖有点像来学校考察的教育系统高管。他十分惊讶，有些不解地问：“你们办学条件这么差？就没有向县教育局申请吗？”
乔小玉说：“怎么没有？几乎年年打，却一直没有钱拨下来。”
石晓晖叹息一声说：“我们县教育局就这么穷吗？真是不理解。村农民合作社的小学属于民办学校，乡农业公司县集团公司也不能不管啊。唉，看来，就像修路一样，只有等我们村农民合作社办了厂，开发了项目，有了钱，给你们建一所新学校。”
乔小玉听石晓晖口气这么大，说得很轻松，有些不太相信，就朝孙曼华看了一眼，意思是这个年轻人，不会是吹牛吧？他说话轻飘飘的，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
乡文教委员，县教育局高管，下来视察时，都像铁公鸡，不仅一毛不拔，还没有说过一句让人振奋的话。
孙曼华对她说：“石助理说的话，每句都能落到实处。他只要不走，建一所新学校，还是有希望的。”
乔小玉眼睛一亮，精神振奋起来。她掉头重新打量了这个稚嫩的年轻人一眼，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因为这些年她磨破了嘴皮子，都没有问上面要到一分钱校舍改建费。
但乔小玉也抱着一丝希望，把石晓晖当成了救星似的，指给他看：“石助理，你看，我们的教师办公室，旧得不成样子，地面还是砖铺地，不是水泥地，所以踏上去，总是有些波动，不稳。学校里只有两台电脑，根本不够用。课外书更是少得可怜，学生一人一本都没有。”
转到后面那排教室，乔小玉领着他们从走廊前走过，边走边说：“你们看，课桌椅也破烂得不成样子，有些桌子都快站不住了。凳子是同学们自己带的，高平不平，太难看了。”
石晓晖往教室里看着，突然眼睛一亮。
第三混合班的讲台上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女教师。她年纪很轻，看不去二十岁左右。她样子清纯，脸蛋甜美，衣服素雅端庄，扎着一根粗大的马尾辫，胸部高挺，非常迷人。
她正在上小学五年级语文课，声音清亮，手势优美，课也上得绘声绘色，生动活泼。
这个学校里怎么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教师？
石晓晖真想再看看她，听一下她好听的声音。
但乔小玉往前走去，他不能不跟上去。
“乔校长，这个年轻的女老师，是哪里人啊？”一走过去，石晓晖就憋不住问。
乔小玉说：“她是去年华东师范大学毕业，从上海来的支教志愿者。开始，她只是支教一个学期。可到了这里，她被这里简陋的办学条件，和孩子们求知若渴的目光打动，就决定留在这里支教下去。”
哦，是这样，石晓晖心里一动。我是助穷，他是支教，她跟我差不多啊，我是大学生村助，她是大学生老师。我怎么现在才到学校里来呢？
石晓晖有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他不仅对她充满了敬意，也有了好感，就禁不住问：“她叫什么名字？”
乔小玉说：“她叫郁诗诗。她思想好，人也漂亮，还敬业，稳重，我们都很喜欢她。同学们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只要她去上课，课堂纪律就很好，连一些差生的成绩都上去了。”
石晓晖没想到今天到这里，有了这样一个意外的发现。
大山深处一个破败不堪的小学里，还有一个从大都市来的支教志愿者，大学生教师。他有些不想走了，真想等下课后，跟她见一面，聊一下，看看她是怎么想的，准备再支教几年。学校里艰苦的生活，是否习惯？
乔小玉又领他们走进教师宿舍，宿舍门没有上锁，一推门就开了。
乔小玉对他们说：“这就是郁诗诗的周小雯老师的宿舍。”
宿舍中间只有一块布帘拉着，前面是烧饭间兼吃饭间，后面是两张对面打着的小床。桌子上有一只电饭锅，一个微波炉。
乔小玉介绍说：“有电，她们还能烧饭吃；停电了，她们就只能泡方便面吃。”
一个大都市的女生，能够适应这样艰苦的条件，没有一种精神支撑是不可能的。所以石晓晖对郁金香特别钦佩，又有所期待。
视察完成，他不想立刻就走，很想见一下郁诗诗。
乔小玉就带他们走进教师办公室，对他们说：“坐一会吧，一会儿就下课了。第三节课上完，就放假了。老师都忙着要给后进生补课，面批作业。”
石晓晖在一张扭动着的椅子上坐下，用脚稳住椅子，问：“这里给学生补课，收费吗？”
乔小玉笑着说：“收费？不可能的。不收费，学生还不肯来上学呢。所以我们一直在搞家访，千方百计把辍学的学生都劝回来。”
石晓晖慨叹说：“城市里的学校，老师给学生补课都要收费。怎么会这样？这样做，老师和学生变成了什么着关系？这太不正常，也太不应该了。”
他们正这样说着话，乔小玉着手机上的时间，就去窗子边拉一根绳子，打下课的钟声。钟是挂在前排老师办公室后面屋檐下的。
“叮——叮——”钟小，声音不是很响，但在寂静的山岙里却显得异常清脆悦耳。
一会儿，就有一些学生从教室里背着书包走出来。
学校的操场上有了学生的身影，顿时就有了生气。整个学校被从山岙间斜射进来的夕阳涂在上一层金辉，变成了一幅天然的富有诗意的油画。
教师办公室门口突然一亮，石晓晖掉头一看，郁诗诗带着两个学生走进来。
她见了石晓晖，也是眼睛一亮。然后一脸的惊喜，眨着眼睛，仿佛在问：你是谁啊？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
但她也有少女的矜持，没有主动跟他搭市。她掉转头，坐到自己的办公桌边，对恭恭敬敬地站在她身后的两个男生说：
“施晓晖，你先说，你的作业为什么没有完成？”
施晓晖的鼻子底下挂着两根鼻涕。他从后面走到郁诗诗面前，抬头看着她，嘟哝了一句什么话。
郁诗诗说：“那你现在补起来，到教室里去做，做完作业交给我才回去。”
施晓晖听话地点点头就出去了。
郁诗诗对另一个学生说：“龚王兵，你这次作文写得有进步，我想跟你面批一下。”
她正要翻开一本作文本，乔小玉见石晓晖不停地明郁诗诗看，就对她说：“郁老师，你等一等，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柳树村新来的大学生村助，石助理。他今天来，是要给我们学校损赠一批教育用品。”
“真的？那太好了。”郁诗诗喜形于色地说，“石助理，是你名字，还是职务啊？”
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朝石晓晖转过来，向他投来两道惊喜探询的目光，正好与石晓晖正盯着她的目光撞在一起。两个人的身子都一震，才掉开目光。
石晓晖笑着说：“我叫石晓晖，是村主任助理，所以叫石助理。”
郁诗诗漂亮的鹅蛋脸微微红了一下，有些羞涩地说，“哦，你来了多少时间了？我怎么没看到过你？”
石助理说：“来了两三个星期了。我们明天就去市里装捐赠物资，你们这里最缺少什么东西？”
这是明知故问，目的是想跟她搭讪。郁诗诗也十分高兴与他相识。因为在这样一个贫穷的村庄和简陋的小学里，平时根本见不到像他这样的大学生。所以她也有些迫切地把目光扫过去，不顾有人在场，再次与石晓晖的目光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