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出去的那一瞬间,王浩便已经预知到自己的下场。
他不是不想活,而是活下来的代价太大了。
他不想变成同伴的累赘,更不想成为她的累赘。
所以,趁着北欧人没弄清楚状况之前,全部撤离才是上上策。
砰——
子弹重击皮肉,王浩的身体在原地顿了一下,接着又是第二枪。
王浩强大的意志力在两颗子弹面前,化为了灰烬。
他左右晃了晃,骤然跪倒在地上。
这一跪,宛如大厦崩塌,躲在暗处的保镖亲眼见证了大厦崩塌的瞬间。
他们想冲出去,耳机里却传来王浩断断续续的指令:“……四点钟……跟十二点钟方向都……都……有狙击。不要……做无谓……牺牲……留着……留着命……回……回东亚。”
他回不去了,那么,就让这帮兔崽子们代替他回去。
头顶明月皎洁,金碧辉煌的帆赛宫的屋顶上,覆盖着皑皑白雪。
王浩孤零零的跪在空地上,脊背一点一点弯下去。
他的前半生,是刀锋、是喋血、是拼搏。
他生来就像是给人挡子弹的。
离别时,教官对他说,到了雇主身边以后只需要听从命令,绝不可以参杂私人情感。
那时候,他是一部没有感情的机器。
罗艳荣赋予了情感羁绊,教会他什么叫记挂,什么叫关怀,什么叫温暖。
而姜小米带给他的却是情感以外的悸动。
万物在追寻它原有的方向,可人心却是唯一的变数。
当第一次想尽办法也要让她得偿所愿的时候,王浩就知道自己完了。
他强打精神,小心又迟钝的掏出口袋里的钱包,从里面咬出一张照片。
那是多年以前,余管家过生日,他们的合照。
照片里有娄天钦、姜小米、余管家……还有他。
王浩只看了一眼,便将照片塞进嘴里咀嚼。
他不能留下任何可以追溯到姜小米跟娄天钦身上的线索。
护卫手持防弹盾牌,冲进了狙击范围之类。十几面盾牌在王浩身边竖起了一道子弹无法穿透的防线。
“王浩——”拉冬冲到倒在血泊中的男人身边,抬起他的身体摇晃着:“王浩,振作点。”
王浩将嘴里的碎片咽下去,弥留中,向拉冬透露了最关键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拉冬一个人可以听,旁人若是听了,就跟他一样的下场了。
“他……跟亚瑟……是……一伙的。”
拉冬目呲欲裂的望着王浩,忽然朝四周怒吼:“来人,叫医生,马上叫医生来!”
袖子忽然被拉扯了一下,拉冬低头。
“我想……想回家。”
……
东亚
娄天钦去外面接电话了。
城市的灯火闪烁着迷人的色彩,一片繁荣昌盛。
姜小米冷冷的看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片刻后,娄天钦重新推门进来。
“是拉冬的电话吗?”姜小米轻声问道。
娄天钦:“吃点东西吧。”
欲言又止是答案,而答非所问,也是。
姜小米愣了愣:“没救出来?”
娄天钦走过去,俯身将她圈进怀里。
他以为小狗崽会哭,但她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王浩犯了什么事?”
“他们说,王浩擅闯帆赛宫,意图行刺。”
“他们是谁?”
娄天钦被问住了,因为姜小米反常行为,让他不得不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这些事,交给我处理,不会有人白白牺牲的,我为王浩讨回公道的。”
“娄天钦,替我告诉拉冬,从现在开始,他需要什么,我砸锅卖铁也给他凑上,还有,这次的屁股,我自己擦。”
姜小米从娄天钦怀里退出来:“你不要插手。”
两人像是角色调换了一样,娄天钦瞬间成了被保护的对象。
“小狗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打断他:“但我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没想过参与到其他人的野心争斗中,但王浩的牺牲让她明白了一道理。
——要想别人对你心平气和的说话,就必须拥有把别人打的满地找牙的本领。
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导致身边的人总是受伤。
“娄天钦,我不可能一辈子站在你的背后。”
娄天钦看着他呵护的小狗崽,摇身一变,变成威风凛凛的狼。
事到如今,娄天钦知道不管说什么到最后都是徒劳。
男人呼出一口气:“好,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给你做好后勤工作。”
“我会替王浩讨回公道的。”姜小米压抑着嗓音说道。
“我知道。”
“我会让所有伤害过我们的人,统统付出代价。”她声音开始哽咽
娄天钦心疼的附和:“我知道。”
“我一定会的。”她泪声俱下。
娄天钦将她拥进怀里:“我知道。”
……
隔天,王浩的尸检报告传真到了娄天钦的办公室。
因负伤太重,画面有些惨不忍睹,拉冬并未将图片送过来,只是以文字的方式转达。
上面写着,王浩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凌晨两点到两点半左右,身上多处利器割开的创伤,后背是枪伤,内脏被穿透,脖子上虽然有勒痕,但排除窒息死亡的可能。
因帆赛宫对王浩的指控太过严重,王浩暂时还不能运送回来。
杜烈呼吸沉重,克制着面部表情将报告看了一遍后,再不忍看第二遍。
娄天钦:“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杜烈胡乱的擦拭了一把脸,维持着正常的语调回答道:“北欧基地保镖已经在返回滨州总部的路上了……大数据……清理了王浩手机里的所有内容……”
这时,娄天钦桌上电话响了。
是个从未见过的号码。
娄天钦:“喂,找谁。”
亚瑟在电话那边咬牙切齿的问:“你家那只狗仔呢?”
娄天钦眯了眯眼:“你有她电话不是吗?”
亚瑟有归有,但姜小米不接,亚瑟这才找到娄天钦这边来了。
“算了,你替我带句话给她,不要多管闲事,否则引火烧身,谁也救不了她。”
娄天钦沉默了片刻,缓声说道:“真是巧了,昨晚我太太也让我带一句话给你。”
亚瑟:“这么巧?什么话?”
“去你M的。”
娄天钦吧嗒将电话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