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娘们的长袖飞舞起来，阻挡了众人的视线。
“我数三个数，然后我们就开始跑……”
苏凛儿还在哭，依旧浑身发抖，她本来没有关系，如果一个人的话，就会冷静下来好好想办法，可是现在看到他了，之前的害怕全部都回来了。
怎么让自己变得那么脆弱了。
“你看着我。”李唐捧起她的脸，让她跟自己对视，“现在这里只有我。”
苏凛儿泪眼朦胧看着他：“好。”
“那你记得听我的话。”李唐在等着舞娘慢慢散开，“三……二……”
“一……”李唐紧紧牵住了她的手，“跑！”
正好屋子烟雾四起，有人冲进来大喊了一声“走水了”，紧接着客人全部都四散开来，一片混乱。
李唐就拉着她一路往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夜里的寒风吹着苏凛儿打了个哆嗦，也渐渐没有力气，速度慢了下来。
李唐察觉到她应该也是没有力气继续跑了，这才停下来，将她拉进了小巷里躲着。
“累了？”李唐看见她用手捂着胸口，喘得厉害。
当然是累的，之前看见了那么血腥的一幕，一直紧张害怕，现在又被拉着跑了这么大一截，早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苏凛儿点点头，没有说话，抬起手擦了擦额前渗出的汗，被冷风一吹，又是一个哆嗦。
她拉紧了身上的薄纱，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
李唐才想起来她这身衣服实在不保暖，就脱掉了外衫罩在她的身上。
他还是不习惯这样的她，不习惯，但是却没有办法移开目光。
李唐是回到了千里潮声阁，已经到了饭点，却不见苏凛儿的人影，听闻林墨匆匆回来询问白樱之后又匆忙离开，便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立刻赶过去，在街上遇到了神色慌张的林墨，才知道了前因后果。
可是这苏凛儿已经进去有一阵子了。
李唐担心出了事情，便让林墨回去拿东西跟自己里应外合。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在大厅看见了苏凛儿。
苏凛儿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色，墨色长发如同夜幕，那一双眼睛灿若星辰。
苏塔，竟然是个姑娘。
还是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李唐竟然没有忍住的，笑了出来。
怎么会发现了对方欺骗自己之后，反而觉得那么高兴。
因为担心自己不正常，所以刻意跟她保持了距离，后来还是没有忍住向她靠近，那别扭又不安地压抑着自己的心。
甚至也想过，就算是男的又如何呢。
几乎快要被这样的念头给逼疯了。
“这里是千里潮声阁附近了，你不用害怕。”李唐轻声说道。
苏凛儿满脸煞白，失魂落魄。
李唐叹了一口气，把她给搂进了怀里面，但是她依旧在颤抖。
自己这样是不是太趁人之危了。
可是这家伙现在完全就是吓傻了。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李唐把她给抱了起来。
苏凛儿立刻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猫咪一样。
虽然这样的举动以前也有过，但是现在知道她是姑娘了，忽然让李唐觉得不适应了，差点脚步没有踩稳。
好在苏凛儿个子小巧，他抱着她三五下跳到了附近一个高墙之上。
这里是城中废弃的一个瞭望台，楼梯失修，所以普通人上不来。
他把她放下来，发现她的脸色没有那么难看了。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做千里潮声阁吗？”
苏凛儿虽然依旧害怕，但还是摇摇头回应了一下。
他扶着指了指远处，道：“你看那边。”
嗯？那么黑，有什么东西吗？苏凛儿努力睁大了眼睛，月光下的晋城依旧是漆黑一片，偶尔有几家人还开着灯，街头巷尾传来几声犬吠，她不知道，到底要让她看什么。
“我是说更远的地方。”李唐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来。
她这才继续向远处看过去，看到了一大片接连不断的波纹。
那是城外的黄沙。
“像不像大海？”
苏凛儿看着面前的景致，忽然愣住了。
“千里潮声。”李唐的眼睛透亮，“你闭上眼睛仔细听，真的有。”
苏凛儿看着他真挚的目光，慢慢闭上了眼，可是只要闭眼，就好像能看到盈盈抱着自己的大腿，最后浑身是血慢慢松开手的画面，直到她感觉到他温热的手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
好像也在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一样。
先是从静悄悄的声音中，从近到远，近处的犬吠、打更、细细碎碎的人语，再到远处城外的风、树梢的晃动，再远一点的黄沙流动。
竟然真的……好像听到了潮声。
“我听到了……”她兴奋地扒开李唐的手，扭过头看他，这才发现两个人的脸离得那么近。
只要再稍微向前一点点……
就可以触碰到。
只是李唐横跨一步，跟她并肩站着，不自然地问道：“你没事了？”
苏凛儿也赶紧恢复镇定：“嗯，我亲眼看到田漾杀了一个要偷袭他的姑娘，我晕血，总是忘不掉那个画面……后来他说他喜欢我，要跟我……我当时想拖延时间，就说原来的屋子全是血腥味，还是换间屋子，还好大厅有人跳舞……”
她断断续续说着，现在想想还是后怕，脸色又变得害怕起来。
李唐忽然用手捧着她的脸：“别想了。”
“我当时真的以为……”苏凛儿说不下去。
真的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看着我。”李唐抬起她的脸，“不要再回想了，已经过去了。你说的这件事我会去找人查看，如果能够找到那个姑娘的尸首，也会派人好好安葬的，那个姑娘你救不下来不是你的错，别瞎想，也不要担心。”
苏凛儿点点头。
可是李唐还是捧着她的脸。
“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苏凛儿低下头，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我……我很奇怪吗？”
“嗯。”李唐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很奇怪。”
天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如何抑制住自己的声音和表情，才能这般不动声色。
他松开手，看着苏凛儿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像是想要把脸上的妆给擦掉，结果越擦越乱。
“好啦。”李唐忍不住笑出声，“你擦错地方了。”
苏凛儿皱眉：“那我又看不见……”
李唐伸手擦了擦，终于是把她的脸给擦干净了。
“嗯，好了。”李唐看着这一身，“是不是要换了衣服再回去？”
苏凛儿想想也是：“嗯，不过我的衣服落在风月楼了，在二楼一个姑娘的房间里，我特地藏好了，就是担心那个姑娘会发现。”
“没事，我明天想办法拿回来。”李唐皱眉，“先去解决你这一身。”
好在李唐有一直合作的裁缝铺，算是他的老相识，苏凛儿裹着他的外衫进去，没有人发现她是个姑娘，等到换好衣服出来，她又是个清秀的小公子苏塔了。
两个人走在路上，李唐看她已经好多了，这才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名了吗？”
“我……我叫苏凛儿。”她如实回答，“苏塔是我大哥的名字。”
“苏凛儿。”李唐不动声色挑挑眉，想到了之前时玖的一时口误，“所以时玖知道你的身份？”
苏凛儿点头：“我跟他相遇的时候，正好被几个小混混抓住了，想要把我给卖掉，当时我逃跑的途中被扯乱了头发，正好时玖经过，救了我。”
这么听起来，还是一早就知道了。
所以后来那些举动，说的那些话，也都是在知道苏凛儿是女子身份的情况下。
李唐没好气地哼了声。
“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别跟我说，也是逃婚。”
苏凛儿：“……”
其实说是呢，也不是。
一直以来，她都很听话，是爹爹最听话的姑娘。
从来不像姐姐们那样吵着要很多东西，不会跟姐姐拌嘴，大多时候她都喜欢自己待着。
爹爹也没有要求过一定要让她做什么，让她自由的成长。
她也以为这份自由会持续下去的。
直到爹爹不管不顾让她嫁人，让她开始学习作为一个姑娘应该有的样子。
见过了天空的鸟，不会满足于宽敞的笼子。
更何况还要被人硬生生折断翅膀。
“你怎么了？实在不愿意说，我也不逼你。”李唐看她这个样子，想来是戳中了她的伤心往事，“以后愿意说再说罢。”
苏凛儿对他笑了笑：“谢谢，但是你要相信我，我来这里没有绝对没有恶意，等我还清了债务攒够了盘缠离开的那天，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麻烦你帮我保密啊，反正我也不会待很久的，我不想让别的兄弟觉得不舒服。”
李唐愣了愣，这家伙怎么就没有想过我会不舒服呢？他还是不耐烦地说道：“随便。”
两个人已经到了千里潮声阁的门口。
推门进去，时玖立刻上来拉着苏凛儿反复查看：“你没事吧？”
苏凛儿很抱歉：“没事，让你担心了。”
“你去哪了啊——”时玖还想继续问，结果被李唐经过身边的时候撞了一下。
李唐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是你们挡在门口实在让我过不去啊，我不是有心的。”
苏凛儿瞧着他那样，谁都知道是故意的。
“苏塔！”林墨一下子把时玖给挤开，把苏凛儿转了三圈好好查看，“呼，还好你没事！我都要急死了！”
“我没事啦，白樱呢？”苏凛儿转了一圈没有看到白樱的人影。
林墨看着李唐，苦着脸说道：“老大猜的没有错，白樱被田漾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