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儿跟在王夫人的身后，急得焦头烂额只能翻着手里的信息册。
上面只是交代了王夫人娘家的地址，还有一些王夫人的禁忌事项。
不过最后一行，用小字备注了，王夫人喜欢买鞋。
哪个姑娘不喜欢好看的鞋呢。
“王夫人，先等等——”
苏凛儿拉住了她，王夫人一把甩开，怒道：“松开老娘！”
“好好好。”苏凛儿赶紧松开，柔声安抚道，“王夫人，我知道你现在生气伤心，可是你看，你的鞋子边缘都磨破了，不如我们去换一双鞋再回去呢？”
王夫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脚，确实鞋子已经磨破了。
她的眼泪像是豆子那般滴滴答答：“外面买不到我能穿的鞋子，我的鞋都是我相公亲手给我缝制的，他知道我的脚适合穿什么样的鞋子不磨脚，什么样的鞋子合脚，外面卖的，我都穿不惯！”
“是啊，你看你也说了，你的每双鞋都是你相公缝制的，你为什么还会觉得你相公厌倦你了呢？这次他不是说了吗，只是让你回娘家休息几日。”
“真的吗？”王夫人终于冷静了一些。
“当然啦。衣服不合身只是难看，鞋子不合适可折磨人，你相公疼你得紧。”苏凛儿劝慰道，“不如我陪你回家一趟，拿了鞋子咱们再出发？”
王夫人点点头。
现在总算是答应了。
只是又得重新走一趟。
苏凛儿问了王夫人的住处，想到了李唐交给自己的路线中有一条捷径，就带着王夫人从那边走。
路上她一直听着王夫人说自己的相公如何善解人意，如何百依百顺，脸上总算是恢复了笑脸，也没有再找路人的麻烦。
虽然还是会不耐烦，但最多也就是瞪人家一下。
“哎呀，没想到真的那么快就到了，以前我都没有发现这边还有路呢……”王夫人露出了笑脸，可是她的笑脸立刻就僵硬在了脸上，变成了震惊。
苏凛儿看过去，也傻眼了。
因为有个脸上长着麻子的男人正跟一个柔弱女子谈着话。
应该就是王麻子了。
“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夫人边骂着就冲上去了。
苏凛儿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两个人分开的。
就记得后来来了不少街坊邻居，帮忙拉开了。
苏凛儿看着自己可怜兮兮的双手欲哭无来，上面布满了抓痕，脸上也觉得疼。
“今天我们就把事情说清楚！”王夫人怒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麻子小心翼翼用手肘挡住脸：“娘子啊，你怎么回来了呢……不是回娘家了吗？”
“我不回来怎么知道你在跟这个小蹄子鬼混！”提到这个，王夫人更加生气，又想要上去拉扯那个柔弱女子，“你到底是哪家的！那么不要脸，光天化日之下勾引我相公？”
“误会了！”柔弱女子脸上肿了一块，显得整个脸都歪掉了，显得可怜兮兮的，“我只是想来给我们家相公和自己订制一双夫妻鞋，下个月就是我相公生辰了！”
“你以为我会信吗！”王夫人还在震怒，“这个臭不要脸的，你把我送回去，竟然是为了跟别的人行此等苟且之事！”
边说着，王夫人还在推搡着王麻子。
他本来之前就被打得晕头转向，现在直接摔倒在地了。
看起来深受打击。
苏凛儿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个王麻子看起来大概也不像是在骗人。
果然，这王麻子狼狈不堪地坐在地上，失魂落魄说了句：“李桂香，我们和离吧。”
这句话一出来，顿时又炸开了锅。
苏凛儿打起精神，再次冲进战场，觉得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
老天不让她通过测试。
“别打了——有话好好说啊！”她瘦小的身躯就这样挡在了李桂香和王麻子中间。
不知道哪来的一只手，拽着她的领子，把她从“战场”中间给拉开了，苏凛儿大口喘着气，被打得还没有回过神来，好一会儿才发现刚刚救了自己的人竟然是李唐。
他又是黑纱遮面，手里拄着拐杖。
“你咋来了？”苏凛儿立刻伸手扶着他，“你都还没有好呢！”
本来李唐还想骂她猪脑子，怎么这么像个傻子一样被打被骂，结果看到她这么担心自己的模样，什么骂人的话都咽在嗓子里了，只能无奈地说了一句：“再怎么努力，也得先保护好自己吧？”
苏凛儿的脸立刻红了一片，低着头：“我这不是想通过测试嘛。”
“你就在这里待着，等会儿再说。”
苏凛儿看着现场一片混乱，也只能坐在路边看着了。
王麻子忽然一甩手，直接走人了。
只剩下李桂香站在原地，愣了好久，最终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哭了。
还哭得很大声，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
苏凛儿想要上前，李唐皱眉：“再等等吧。”
“没事儿。”苏凛儿鼓起勇气走过去，轻声说道，“王夫人……”
“不要叫我王夫人！我相公要休了我！我才不是什么王夫人！”李桂香甩开胳膊，没有注意到苏凛儿就在附近，这一下直接打在她的脸上了。
苏凛儿疼得倒吸一口气。
“苏塔！”李唐想上前，但是被苏凛儿摆手示意给劝住了。
苏凛儿继续道：“夫人，你和你相公都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说出来的话都是气话，明明都在意对方在意得紧，为什么要让不经脑子的话伤害这份情谊呢？不如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再跟你相公聊聊。”
“我现在没法冷静！”
苏凛儿指了指她的鞋子：“你这不还没有换上鞋子吗？心情不好的时候，给自己添置几件新衣服，新鞋子，让自己看起来漂亮一些，心情自然就会好了。”
李桂香听后咬咬牙：“哼！想跟我和离！我就花光你的银子！看你怎么去找别的女人！”
苏凛儿带着她去了成衣店，疯狂试着衣服，不光看成衣，还挑选了布匹，准备再去找裁缝定制几套新的。
苏凛儿脾气好，以前陪着姐姐们逛街买衣服，也都是这般毫无怨言等着，偶尔姐姐们说要她点评的时候，还不能敷衍，所以这次也认真给了几句建议，一听就知道中肯又实用。
李桂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脸色终于稍微好了一点。
最后准备付钱的时候，李桂香看着旁边的鞋子，愣了愣：“老板，给我试试鞋子吧。”
老板看对方出手那么大方，立刻把店里各式各样的鞋子都摆在了她的面前。
李桂香喜滋滋试了几双，本来还好好的，忽然脸色又阴沉下去了。
“都不合适。”李桂香眼眶泛红，“没有一双合适。”
苏凛儿看着她的脚，从那么多双鞋当中选择了一双，蹲在李桂香面前：“试试这个。”
李桂香半信半疑穿进去，结果还真的刚好。
“怎么会这样……”她走了几步还是觉得不满意，“我觉得还是有点不合适，走得不舒服。”
苏凛儿叹口气：“夫人，不是不舒服，只是你不习惯，你也说了这些年都是穿你相公制作的鞋子，你的脚被你相公给宠坏了，你的脚都记得你相公对你的好，你的心怎么忘了呢。”
李桂香怔愣住，忽然眼睛红红，又开始哭起来。
不过这次不是歇斯底里的哭，只是伤心地落泪。
“先回娘家冷静冷静，我相信你相公那么爱你，肯定会来找你的。”
李桂香点点头，拿着新买好的成衣，跟着苏凛儿走了。
李唐就这么一瘸一拐跟在她们俩身后。
苏凛儿扭头冲着他眨眨眼，李唐难得一见的冲她举了大拇指。
走到城门口，马车已经候着了。
李桂香进了马车里休息。
苏凛儿跟李唐一起坐在外面赶马。
本来这马车就不打算大，两个人坐着总归是有点挤，尤其是路上一晃悠，更是动不动就要触碰到对方。
苏凛儿只能把身体绷直了，让自己尽量不要碰到他。
可是李唐倒像是大爷一样，身子稍微向后靠着。
苏凛儿觉得有点累，看着某个人倒是舒服，不满道：“你到底来干啥？我都说我自己可以去的。”
“我来都来了，现在让我自己走回去，我哪有力气。”李唐嘴里叼着草，悠哉看着路边的风景，完全不是来干活儿的，仿佛这一趟他们只是去郊游，“而且没有我跟着，谁知道你会不会迷路啊。”
“少瞧不起我！这李家村离晋城就几十里路，两个时辰就能赶到，我这都能迷路吗？”苏凛儿一手拽着缰绳，一手看着地图，“我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
李唐干脆斜着躺了下去：“对啊，这还不是多亏了我。”
“到底有你什么事儿啊！”苏凛儿小声暗暗怒道，“真那么有本事，当初为啥接这种奇奇怪怪的单子的时候，不自己上呢！”
“我听得到。”
“……”
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把李桂香送回了娘家。
要给李桂香娘家人签字的时候，苏凛儿顺便见到了李桂香的娘，一张口就是先骂了她爹没有出息，一会儿看到她爹要出门，李桂香的娘又开始厉声质问对方到底要去哪。
苏凛儿终于知道李桂香这暴脾气到底是哪来的了。
不过也算是顺利完成了任务，两个人又踏上了回去的路。
夕阳西下，金色的光照过来，路上的景致都变得别有风味。
“诶，你说王麻子会来求复合吗？”苏凛儿郁闷。
李唐斜眼看了她一下：“你任务都完成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家务事，不如想想自己脸上这些伤口，要是留疤了该如何。”
“留就留了，我长得那么漂亮，一道疤不会影响我的美貌。”
李唐：“……”
“你难道觉得我不漂亮吗？”苏凛儿看他这个反应，“等我换回女装，好好打扮一番，你肯定会很惊艳的！而且我的美丽不光是外在，我的内在也很美的。”
李唐想起了之前在风月楼见到她的瞬间。
美是确实很美。
“我以前虽然知道你有一种盲目的乐观和自信，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么严重。”
苏凛儿扭过头，撅嘴皱眉，很是委屈：“你觉得我不漂亮吗？”
“……漂、漂亮啊。”李唐支支吾吾回答道。
本来也就是逗逗的她，想让她不要太骄傲了，结果一看到她这个表情，自己也不忍心说狠话了。
“那就好。”某人立刻喜笑颜开，“我跟你说，我娘的脸上就有很多细小的伤口，但是我爹一直都夸我娘很漂亮。”
“为什么会有伤口呢？”
“因为我娘可不是普普通通的人！我娘以前啊……”苏凛儿压低了声音，靠近李唐的耳朵，“是个山匪头子呢。不过我娘从不打家劫舍，反而处处惩恶扬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李唐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苏凛儿眼中尽是敬佩的神色：“即使刚跟我爹成婚的时候，也都跟以前一样，还能成为我爹的助手呢！身手丝毫不输给任何一个男子的！”
“那你怎么……”李唐看到她投射过来的凶恶目光，立刻闭了嘴。
不过苏凛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垂头丧气了：“后来有了我，小时候我娘带着我跟我爹一起四处游历过的，虽然记不太清楚了，可是我回想起来，都是只有我娘开心的模样。只可惜……她到底逃不过要当一个妻子的身份，最后在家里照顾我，教导我，那之后我娘的笑容，以前的意气风发，一点点都消磨殆尽了。”
“那你娘呢？你爹要你嫁人，你娘没说什么吗？”
“我娘过世了。”苏凛儿深深叹了口气，“所以我想去一个地方，有人告诉我，那里可以见到我娘的。”
李唐盯着她：“你该不会要找个地方自我了断吧？”
“你说什么呢！”苏凛儿用手拍了他一下，“我为了我娘也会好好活着的！那个地方是我这次来晋城的目的！等我慢慢寻找线索，一定可以找到那里的。”
李唐忽然开口：“要不要我帮你啊？”
“啊？”苏凛儿愣了愣，“我没钱给你的。”
“……”李唐无奈道，“像你这样的家伙，一个人在外能活到现在，真的太难得了。我都跟你说了，如果没有我你该怎么办。”
苏凛儿脸红红的，低下头：“什、什么意思啊……”
李唐指着前方：“你走错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