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铺果真是人满为患,一整条街被占去了大半,排队的人手里拿着号码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排队领什么不要钱的东西。
不过这点心可不算便宜。
所以正在排队的都是达官显贵的家仆,三五成群。
因为这点心每人每日可买的数量有限,不能重复购买。
当日的卖完了,就觉得不会再开,哪怕是别人威胁他要砸馆子,也不乐意。
老板要是突然心情不好,随时收工,也是极为可能的。
所以有的人慕名而来排了一天的队,也未必能买到自己想吃的东西。
还真是花钱找罪受。
苏凛儿多亏了时玖的好毅力,有幸尝过这里的点心,味道确实不一般,但是没有飞吃不可的程度,如果真的要她排上那么久的队伍,只为了换取那么一小盒点心,她觉得还是躺着舒服。
这么任性妄为的老板,这么火红的店,不可能没有人不找麻烦,眼红的人也不少,但是听说来找麻烦的人,后来都不知道如何解决掉了,都传闻是这里有武力高强的打手。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老板从未出现过,仿佛没有这人一般。
苏凛儿和李唐到的时候,店铺刚好卖完了最后一盒凤梨小点,排着队的人失望而归,把号码牌往地上一扔。
她捡起来拉住了那人:“欸?怎么不留着?明天还能用啊。”
“不行,上面都刻有日期,当日有效。”那人垂头丧气打算离开。
苏凛儿又抓住他:“别走啊,你没听说这家的东西有问题吗?一屋子的人都中毒了,上吐下泻呢……”
“别瞎说,别人吃了怎么没问题?”那人甩开苏凛儿的手,满脸不耐烦,“我看你就是想让我们不来排队,自己独享!”
那人愤怒离开了。
苏凛儿和李唐对视一眼,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你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李唐皱眉:“可能没有你的那么下作。”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苏凛儿不高兴了,“你都没听我的想法呢,你就说我下作?”
李唐抬抬下巴:“那你想的是什么呢?”
苏凛儿露出一个微笑:“你知道我以前最拿手的是什么吗?”
李唐心中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
“装病。”
如果说苏凛儿是怎么从几个姐姐手下这么顽强地生存下来呢,很大一部分功劳是因为自己的体型,瘦瘦小小的,看着就是身子虚。
不过她都是小时候喜欢上蹿下跳,跑跑闹闹的结果。刚吃了东西,就出去跑一跑,溜溜弯,所以平时吃的很快也就被消耗掉了,不但不长什么肉,还挺结实的。
可是如果脸色太红润呢,就不得不要去应付姐姐们的各种刁难。
大姐姐的赏花会、二姐姐的刺绣会、三姐姐的琴会……
每到这时候,她就拿姑娘涂抹的胭脂水粉,把自己画得面无血色,一看就是个病秧子。
姐姐们若是来邀约,她就那个帕子捂着嘴,咳咳咳,帕子上放点红墨水,当场就晕过去了。
这样她就能自己玩耍。
苏凛儿带着李唐进了胭脂铺,驾轻就熟挑选好了东西,拉着他又离开。
找了个角落里,开始帮李唐打扮起来。
“其实我可以直接冲进去抓人。”李唐对她这么复杂的步骤感到疑惑,“只需要挡住脸,不让人看见,把老板抓了就跑。”
“不行,这样声势不够大啊,老板肯定不出来见人。”苏凛儿满意地拍拍李唐的小脸,“你现在看着,真像是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
“哦?”李唐眯着眼睛反问,“就像是时玖那样的?”
苏凛儿没意识到他说这句话的语气,以为是他瞧不起时玖那副柔弱的模样,便立刻帮自己的恩公说话:“时玖只是看着娇弱一点,谁像你呢,壮得像是牛一样。”
李唐气结:“你们俩可真配啊,你甚至比他还要厉害,还会弄这些姑娘家的胭脂水粉!”
苏凛儿气得一只手按在他的脸上,恶狠狠道:“我俩就是配!他还说过,我要是女的,他就会娶我呢!”
“他真说了?”李唐愣住。
苏凛儿没好气:“是啊,别人不像你,懂得发现我的好!”
“你怎么就知道我没发现呢?”李唐也气得反问。
“那你说,我哪里好!”
李唐张了嘴想说什么,可以又停住了,最后闷闷说了句:“像狗,会咬人。”
她的视线就又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输了输了,都怪自己没有忍住,现在才被他抓住把柄了。
两个人打扮完了之后,当真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的人。
苏凛儿负责打头,李唐负责殿后。
她踉踉跄跄走到了点心铺的门口,一头栽倒下去,然后把嘴里喊着的米粥给吐了出来,然后向铺子里的收钱的管事伸出颤抖的手,声音沙哑道:“都……都是你们的错……”
管事没见过这个阵仗,顿时有些慌了:“你、你你说什么呢!”
“昨日我吃了你们家的梨花冰糖酥……上吐下泻……今早更是浑身无力……你们不管不顾……竟然想用银两打发我……”苏凛儿说着话,又吐了一口出来,“还让我哥哥把我找个地方给埋了算了……你们好狠的心啊!”
苏凛儿说完这句话,回头给李唐使了个眼色。
李唐满脸不耐烦,但还是配合地走进来,蹲在了苏凛儿的身边,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李唐:“……”
“说台词啊。”苏凛儿小声提醒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忘词了吧……”
李唐深呼吸一口气,还是没有办法轻易说出口。
这时候围观地人越来越多了,李唐这个举动实在诡异。
苏凛儿用手揉眼睛的时候,用力戳了一下,当即眼睛就疼得哗啦啦直淌,她靠在李唐的怀里,哭着说道:“可怜我哥哥天生是个哑巴……有口难言……你们家的东西出了问题,想要堵住我们兄弟二人的口……丧心病狂……天理难容!”
“你休要户口喷人!我们何时卖过糕点给你!”管事怒道,对着身边的几个店里的帮手说道,“快把他们赶出去……”
“我说的都是真的!”苏凛儿哭了,“这梨花冰糖酥,是用红枣、桂圆干磨成了细粉跟面一起和的,和面的并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梨汁,所以口感清甜……你们也都吃过!是不是这个味道!”
瞧苏凛儿说的味道确实跟自己吃的一样,围观的人也都开始动摇了。
“确实啊,这么一说起来……这小兄弟当真吃过啊。”
“嗯,看着真可怜啊,哥哥还不会说话。”
“可是我们吃着没什么问题,这怎么回事呢?”
管事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是哪家派来这里诬陷栽赃我们的!你到底是哪家的?又是如何吃到的?”
“我是演武厅的人……作日我们本来要跟讲武堂的人比赛,哪知道吃了东西就全部中毒了,官府的人说不是你们糕点的问题,师兄们昨天确实吃了不少东西,所以没法证明是你们糕点有问题,可是我昨天就只吃了梨花冰糖酥!”苏凛儿说得声泪俱下,“我悄悄拿了一块给我哥哥,平时我们家太穷没钱买,他吃了之后,怕吃别的就把这味道给忘了,所以也没有吃别的东西!”
管事气笑了:“真是笑话!演武厅也是有头有脸的地方,要是真的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会忍气吞声就这么算了!还不是你们自己担心比不过讲武堂,假装被人下药想要推后比赛!自己做贼心虚,不敢找讲武堂理论……”
苏凛儿一惊。
“住口!”忽然有人从后面走了出来,是一个脸上长满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身材臃肿,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把两位客人带进来!”
苏凛儿和李唐成功进入了内院。
她看着这中年男人的步伐轻巧,身姿矫健,总感觉不像是个胖子的模样。
坐定之后,他倒了杯茶,那双手白皙修长,掌心起了老茧,指甲缝里有一些白面的痕迹。
再仔细看看,虽然这人这把年纪,但是皮肤倒是很好,也没有什么细纹。
“想必您就是这点心铺的老板吧?也是制作点心的师父?”苏凛儿笑着问道。
老板自己喝着茶,也笑了:“刚刚小伙子还要死要活的,现在这会儿就好了?那看来真的不是我们糕点的问题。”
苏凛儿假装不在意,而是扭头看着李唐,自说自话一般:“你说也真是奇怪,讲武堂的人为什么要去演武厅里当人家的小师弟呢……”
老板手里的茶泼了出去,他还是不动声色把茶杯放好,擦了擦嘴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凛儿对李唐抬抬下巴,不等这老板反应过来,李唐已经把他脸上的胡子给扯掉了。
“哎哟。”他捂着脸呼痛,声音已经变成了清脆的少年音。
这胡子看起来粘得很结实,他的脸立刻就红了一片。
“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给自己演武厅的师兄下药?真是白眼狼啊!你师兄们那么担心你,你自己跑了就算了,还这样对他们!”苏凛儿怒道,“就算他们不吃药也肯定是输定了啊!他们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少年摆着手着急解释:“不是……不是的啦……我确实给他们下了药,但是……那不过是……让人减轻体重的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