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数日,终于看到晋城的城门了。
苏凛儿跟柳凉镜商量了一下,决定要把人马留在城外等着,他们先进去打探情况。
她重新换了女装,一下变回了知书达理的小姐模样。
“总感觉有点不习惯了。”柳凉镜瞧见了她这个打扮,“若不是想着这是在离云州十万八千里的地方,还真以为我们还是在云州的诗歌会上。”
“你还能在诗歌会上瞧见我,那你是好眼力。”苏凛儿想着以前自己总是不喜欢刻意打扮,从来都是苏家最不起眼的小姐,再加上这种宴会总是无聊,待不住一刻便找借口偷偷溜走了。
“怎会瞧不见。”柳凉镜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说了。
反正看着某个人的心思也压根不在这对话上。
“我跟你说,那人贩子跟知府是一伙的,就是知府的妻子,如果咱们贸然闯进去你直接表明身份让对方调查,那些证据肯定都消失得干干净净的。等会儿我带你去看他们的那些套路你就知道了,我会让你亲眼看到对方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如何做恶的!”
柳凉镜看她这样,不由得笑了:“我也没有说不信你。”
“但是抓人要有证据,我都明白的,不会让你为难。”苏凛儿拍着胸口保证,“这件事之后,我一定会想办法好好答谢你的。”
柳凉镜没说话。
进了城之后,夜里街道上的人更少了。
平日里本该是热闹的集市,也瞧不见几个人。
苏凛儿问了个正准备收摊回去的老伯:“老人家,今日月初,没有集市吗?”
“还集市呢,前几日衙门要流放几个犯人,结果被那些人给跑了,官府的人挨家挨户搜索呢,还下了禁令夜里不再有集市,说是要趁着晚上抓捕恶徒。”老伯叹气,“现在城里大家都人心惶惶的,生意也不好做呀。”
这晋城本来就是个四通八达的中转地,每年来这里做生意的人那么多,忽然下了这样的命令,肯定是逃了要犯。
难道是李唐他们吗?
“那老人家知道是哪些犯人逃跑了吗?”
“说是之前在城里拐卖人口的人……”
还真的是!
“最近官府还封了城门,只进不出,害得那些来做生意的人来了之后就只能困于城内,真可怜啊。”老伯显然很是无奈,“也不知道要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苏凛儿谢过老伯之后,跟柳凉镜去了几家客栈问了情况,发现并为住满,也没有听说什么生意人被困于城内。
“感觉事情并不简单呀。”柳凉镜分析道。
“嗯,不过我很好奇那些逃犯里会不会有李唐。”苏凛儿皱眉,“不如我们回一趟千里潮声阁吧。”
如果真的是李唐他们逃出来,还困于城内的话,他们会去哪里呢?
苏凛儿带着柳凉镜去了千里潮声阁的几处旧仓库,看得出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又回到了千里潮声阁的总部,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你之前就住在这里?”柳凉镜打量着周围四处,不禁颇为意外,“这可比你家……”
“小点声,我怀疑这里有人。”苏凛儿感觉到了不对劲。
果然,忽然从千里潮声阁的院子里摸出来两个人。
虽然有印象,但是跟苏凛儿之间并没有太深的交集。
“你是苏塔?”其中一人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胡勒,他是王则。”
“是……”苏凛儿赶紧回答,“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官府那个贼人说要把老大斩首,就在三天后呢!我们几个只是流放,所以趁着平日里送货对地形的了解,就悄悄逃跑了,这里已经被封起来了,所以我们就躲在这里,看看还有没有弟兄回来。”王则道,“苏塔这几日你去哪里了?一直都没有见到你。”
“这些之后再说,剩下的兄弟怎么样了?”
胡勒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带你去找他们吧。”
“也好。”
他们四个人就一齐出了门,往城东的方向走。
王则说是提前去跟弟兄们打招呼,就先行一步了。
胡勒继续领着他们走。
走了几段路之后,苏凛儿觉得有些不对劲,按道理来说,城东闹市多,住在这里的人也更多,兄弟们竟然就这样藏在这里吗?
但是他们两个毕竟也是她见过的人,毕竟是李唐收进来的,应该也不至于是坏人。
又继续走了一段,他们在一个废旧的王府前停下来了,王则站在门口,看起来应该是跑过来的,还气喘吁吁的。
“放心吧,都在呢。”
这里本是晋城一名大户人家,经商多年,家族兴旺,岂料一夜之间失去家财,家主就疯狂了,把一家六十多口人全给杀光了,之后便传说这里闹鬼,哪怕是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也至今无人入住。
苏凛儿之前也是曾经几次经过这门口,多少也听说了一点传闻。
说是半夜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都是那天晚上被残杀时留下来的恶鬼。
案件是真实发生的,大家传得有模有样,应该也不全部都是空穴来风。
如果说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兵也很正常。
“在这里吗?”苏凛儿还是有些狐疑
“嗯,别怕,我们弟兄们都藏在这里。”
他们小心翼翼推开了门,这大门悄无声息打开,就像是在深夜里的巨兽张开了大嘴。
苏凛儿捏了捏身边柳凉镜的手腕,两个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进去之后,院子里空荡荡的,寒风吹过来,除了呼啸声,竟然还真的像是有女人在低声哭泣。
“真的在这里吗?”苏凛儿打量着四周,实在看不出来像是有人生活的环境。
柳凉镜打了个寒颤,说道:“我觉得这有点吓人,我去门口……方便方便。”
王则不满:“这院子里那么大,还怕没有方便的地方?”
“你在这里你能方便得出来吗?”柳凉镜啧了声,“看着就觉得慎人。”
“真没出息。”胡勒忍不住道。
苏凛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叮嘱:“你快回来啊,我也怕。”
“知道啦。”说完这句,柳凉镜就快步出去了。
“人呢?”苏凛儿鼓起勇气往里面走了几步。
不过那两个人还在路上看着门口的方向,大概是在等柳凉镜。
王则问道:“那个人之前没见过啊。”
“哦,是我哥哥,这不是大当家遭了难嘛,我这不就去找人帮忙了。”苏凛儿随口胡诌着,“我们不先进去吗?”
“再等等吧。”胡勒说道,“那个人是生面孔,等到进来的时候要是弟兄们当作是官府的人出手弄伤了该怎么办。”
苏凛儿点点头:“也好。”
过了一会儿,柳凉镜回来了,他搓着双手对掌心呵气看了苏凛儿:“这里真冷啊。”
“进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胡勒帮她打开了门。
苏凛儿跟柳凉镜一起走进了大堂的屋子。
他们刚一进去,就听到了里面果真是有人的动静,似乎是什么人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我说吧。”苏凛儿叹气,“我们大概是中埋伏了。”
“看出来了。”柳凉镜也赞同。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锁门的声音。
他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一点燃,照亮了屋子里。
这里面竟然关着十几个人,看起来都是商人的模样,穿金戴银的,除了商人还有他们的家眷,一并都在这里关着,这些人都被人用黑布蒙着眼睛。
难怪说是那么多商人进了城,但是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千里潮声阁被关了,名下的仓库肯定会被官府充公,结果发现还是锁着的。
“柳公子,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了。”苏凛儿看了看身边的人。
柳凉镜的嘴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碍事,我既然答应你来,就一定是做好了准备的。”
“看来这次,我们逃不掉了。”苏凛儿有些许失落。
结果这句话刚说完,就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来了不少人的。
门外火光冲天,看来是准备已久了。
“这逆贼在里面吗?”
“回禀大人,在的!”
“来人啊!开门!”
这时候,大门被人打开了,放眼看去,门外至少四十多个士兵,全部都手里拿着兵器,站成了一排,摆出了攻击的姿态等候命令。
知府常耀新大步走上前,身边还跟着一个同样身穿官服的人。
“回巡抚大人,在微臣的计划之下,来了一个瓮中捉鳖,将逆贼和失踪的商人们全部找到了,请巡抚大人下令处置!”常耀新拱手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这被称为“巡抚大人”的人向前一步,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来人啊,拿下逆贼!”
“是!”身后的士兵齐齐应声。
这常耀新正摸着自己的胡子等待着立下功劳,接受赏赐,可岂料身后的士兵一下子上来把常耀新给按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回事啊!抓错人了!”常耀新颤抖着说道。
“没有抓错。”苏凛儿跟柳凉镜走到了常耀新的面前,她笑着说道,“你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好戏,除了要把自己做的那些肮脏事嫁祸于人,还为了想要考核政绩,在巡抚大人面前邀功吧?知府大人,也得亏了你想得那么周到,才没有提前就斩了千里潮声阁的人,想等着巡抚大人来一并算着吧?”
常耀新即使被人按在了地上,也努力直起身子看向身边的“巡抚大人”,求绕道:“大人!冤枉啊!今日之事你也亲眼所见,这是人赃并获啊……”
“巡抚大人”向着柳凉镜鞠躬:“大人,确实人赃并获。”
常耀新愣住了。
柳凉镜冷哼:“若不是本官亲自遭遇了这些事情,大概就这么直接来视察的话,也会被你早就准备好的那些所谓‘证据确凿’给唬住了,还好我提前差人过来替我先受着了,才知道常大人还准备了如此精彩的大戏。”
“什……什么……”常耀新终于明白了意思,立刻匍伏在哀求道,“大人……大人!不是这样的!小人还有很多证据!大人啊!”
“拖下去吧。”柳凉镜挥挥手,立刻有人把他给拖了下去。
苏凛儿自从知道柳凉镜是作为巡抚视察而来,就想着如果誊州知道了这件事,那么晋城相隔不远,也应该会有人通报。
到时候这知府大人肯定就会提前准备。
要么是提前把自己那些勾当都清理得干干净净,要么就是把罪名加在别人的头上。
所以柳凉镜一早就派人假装是巡抚大人先来这里视察,跟着知府一起审理这些案子。
随后他们过来,又把带来的人安排在城外不让人察觉,等到和前来假扮巡抚大人的这人接上了,才让他悄悄派人把人给放进来。
去客栈询问的时候,发现压根没有住满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这次富商被困于城内有些问题。
所以前往千里潮声阁之前,柳凉镜就已经跟这假巡抚打好了招呼。
刚刚来到这里,他假借内急出去了一会儿,也是为了跟探子说清楚情况,让这“巡抚大人”记得在来的路上,就把知府的士兵换成自己人。
一切都安排妥当,大戏开演。
常耀新终于被抓了个现行。
“柳公子!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些……”苏凛儿已经迫不及待了。
柳凉镜看了看身边的“巡抚大人”,说道:“贺阳,怎么样了?”
“回禀大人,千里潮声阁所有人已经都被安排放了,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住处了。”贺阳作揖回答。
“那我就先回去看看!这里交给你处理了!”苏凛儿立刻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她刚一出门,就看到一个人晃晃悠悠站在外面扶着墙,喘着粗气。
“哟。”对方冲着她笑了笑。
依旧是苏凛儿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带着一点懒散和玩味的笑容。
“好久不见呀——”
李唐的话没有说完,苏凛儿已经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可是就在她抱住他的瞬间,她感觉到自己怀中的人就这么软绵绵倒了下去。
“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