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儿立刻就呕了出来。
她想找个干净的角落蹲着慢慢吐，结果刚蹲下就看到一只胳膊，又想起不好的回忆了，于是吐得更加厉害了。
难受的她直流眼泪。
抬头一看，柳凉镜还故作镇定，但是脸色已经难看得像随时都要晕倒了。
如果不是为了在南烛面前展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估计他应该是比自己晕的更厉害的人。
苏凛儿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柳凉镜闭起了眼睛，用手捏着自己的眉心，缓缓开口：“所以你今晚……带我们上来，其实不是为了让我们帮你抓住那些人，也不是为了让我们帮你找到罗刹，而是要——呕——”
他果然还是没有坚持住，跟苏凛儿并排在一起呕吐起来。
“嗯，这山里我那么熟悉，让他们上山又如何，一样会死在我布下的陷阱里，刚刚对着你们攻击的，应该也是残余的几个人，后来应该也活不了了。其实我本来想杀了你们，让官府的人以为你们在山中起了冲突，后来都被野兽给吃掉了……反正这么多年，我都是这样做的。想要来这山里偷偷狩猎的人太多了，就算我布置了陷阱，还是会有人来冒险，死在这山里的人越来越多，山里的野兽本来还算是平和，这些年，也慢慢开始变得残暴。就连空气里，我都能够闻到腥味。再也没有以前只剩下鸟语花香，鸟兽虫鸣的安宁。但是只要我的两个舅舅和你们这些丐帮的人都死了，至少能够威慑住众人很久，也算报了仇了。”何为笑摸了摸狗狗的头，“可是我忽然发现，你们是好人。”
“我们当然是好人！都说了我们只是来送货的！”苏凛儿气死了，胃里还在翻酸水呢，眼泪巴巴的，“那群丐帮的坏人跟我们不是一起的！”
“我现在相信了。”
苏凛儿不解：“那你为什么决定绕我们一命？”
“因为你刚刚……”何为笑蹲下来抱着狗，“救了它。你为了一条狗，险些丧命。”
其实那一瞬间，她也完全是下意识做的那个举动。
想着何为笑为了一条狗不惜来求他们一起上山，看得出来狗狗对他很重要。
“你保护修罗，就像那些动物在我快被我爹杀死前，保护了我一样。”
苏凛儿本来还觉得有点感动，但是怎么想怎么觉得这句话听着让她膈应。
“下山吧，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何为笑把手伸在口中，吹了一声哨子。
有什么动物从远处向着这边跑过来。
一条灰白的大犬忽然从树林里跳出来，扑到了何为笑的跟前，兴奋地转圈。
可不就是罗刹那傻狗吗。
下山的路上，山里的动静已经越来越小了。
就像是何为笑说的那样，那些人应该是误入了陷阱，全部都死掉了。
都快要到出口了，忽然草丛中开始四处响动，就像是草里埋伏了数十人，根本就分不清楚哪里有人，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一个黑影，手里的刀一晃，就这么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南烛此刻还在戒备其余的地方。
等她反应过来甩出鞭子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一刀向着何为笑过去了。
两条狗立刻上前撕咬对方。
但是那个人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目光在月色下泛着血红的光。
“小心啊——”南烛大喊一声。
苏凛儿看过去，才发现柳凉镜飞身过去扑倒了何为笑。
那刀就这样顺着他的背直接划了过去。
杀手自知杀何为笑无望了，就倒在地上，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
“二舅……”
那人说不出话，但是那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何为笑。
最后再也没有了动静。
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草丛里突然伸出了一只猛兽的爪子，扒拉着何温漆的尸体，还没有反应过来，都已经被拖了森林里。
树林里惊起了数十只飞鸟，还能听见远处的兽类低声嚎叫。
耳目光所及之处，又只有月光浸染的草木山林，如梦如幻。
这到底是世外桃源还是弱肉强食的残酷荒野，苏凛儿也分不清楚了。
终于出去了，苏凛儿跟南烛搀扶着柳凉镜慢慢走着。
来到了兽群山庄的院子里。
苏凛儿瞧见月亮底下站着一个人，慵懒地靠着一个木桩子，嘴里叼着一根草，用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看起来很是疲惫。
该不会……
苏凛儿松开了柳凉镜快步朝着那个人跑了过去。
“李唐——”
她冲过去，那人也发现了她，对着她张开了双臂。
越跑越近，终于看清楚了李唐的脸。
这才分开多久，就仿佛已经恍如隔世。
苏凛儿扑进他的怀里，撞了个满怀。
李唐搂着她，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笑了：“这么像只大狗狗一样。”
“狗狗怎么了，狗狗不可爱吗？”苏凛儿捏紧拳头砸了他的胸口一下。
李唐闷声呼痛。
“你怎么了？别装模作样，我都没用力呢。”苏凛儿想查看他的胸前，被李唐按住了。
“苏凛儿，这才刚见面，你都开始扒我衣服了。”李唐不让她的手继续乱动，干脆将她整个人紧紧圈在怀里面，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久久之后，他才长长叹口气：“苏凛儿，我很想你。”
李唐不是独自前来的，还带着步识语跟林墨，他们已经跟着南烛去查看柳凉镜后背的伤了。
“糟了，伤口似乎有毒。”南烛检查完之后，皱褶没有说道。她站起来，一把抓着何为笑的领口，“你对他们那么了解，该不会他们用什么毒你都不清楚吧？”
“说起来我也被他们伤过……”苏凛儿想到了自己也曾经受伤过，她拉开衣领，受伤的地方只有血污，没有发黑发紫，“好像我这个没有毒。”
何为笑道：“山里那些箭筒都是我布置的，只是他们发现了加以利用而已，我没有下毒，自然也不会有毒。他们用来袭击人的武器带的什么毒，我是真的不得而知。”
柳凉镜浑身发烫，面无血色，嘴唇发紫，看起来情况不妙。
“你这里那么多名贵的药材，总能有一样可以救他的命吧？”南烛的声音颤抖。
苏凛儿还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我真的没有——”何为笑开口。
南烛从腰间抽出了鞭子，两条狗立刻守在了何为笑的面前。
“如果你不说，我就先杀了你的狗。”南烛威胁道。
“南姐……”苏凛儿明白她的心意，柳凉镜对她来说是朋友更是兄长，她自然也是担心他的，平白无故陪着他们跑了一趟反而受了伤，倘若是丢了性命，她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面对柳家的人，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哥哥苏塔，她也会自责内疚一辈子。
可是眼下威胁何为笑并没有用。
南烛自己也是知道的。
何为笑跟自己的两个舅舅本来就水火不容，又怎么会知道他们用什么毒药。
而何温漆更不会让何为笑轻而易举就把这毒给破解了。
不过看着柳凉镜已经那么久了气息尚存，虽然他看起来痛苦万分，但想来这毒一时半会儿不会要了他的命。
这何温漆看来就是想要用这个毒吊着他，让他生不如死，乖乖交出所有的奇珍异兽。
“南烛。”李唐轻轻开口，拍了拍她的肩膀，“够了。”
南烛红着眼睛，扭头看向李唐：“那现在怎么办？还能找谁要到解药？下毒的人都已经全部死了！尸骨无存，想要搜身都来不及！”
“南烛。”李唐又喊了一声，语气微微加重。
南烛终于稍微冷静了一点，低下了头，捏紧了手里的鞭子。
李唐看向何为笑：“据我所知，兽群山庄虽不制药，但是名贵的药材应该也不少，这次跟丐帮做交易，就是为了拿到一些能够入药的引子，这些可有解毒的东西。”
“丐帮想要的凤凰之泪还有天马之心，我都有保存，不过也就只有一份，这东西世上本来就罕见，我们侥幸得过一只，也早就不再世间了。今日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们，我舅舅们死了，野兽们也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这兽群山庄今后……就不复存在了。”何为笑叹口气，“你们跟我来吧。”
何为笑带着他们进入了暗室。
屋内确实各式各样的动物干尸，其中就有大家传说中的天马，还有一只五彩斑斓的鸟，想来应该就是凤凰了。
即使已经被做成了干尸，确实依旧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仿佛随时会动起来，会奔腾、飞舞。
何为笑打开了一个箱子的锁，掀开了箱子的盖子，里面瓶瓶罐罐和大大小小的盒子装得满满当当。
任何一个瓶子，里面的东西都价值连城。
“你们都拿走吧，我不要了。”
李唐随便摸了摸：“里面可有解毒的材料？”
“凤凰之泪号称是能够治百病，就是不知道解毒的功效如何，哪怕是不能痊愈，一日一滴也能吊着那个人的性命，你们姑且试试吧。”何为笑面中带着浓重的阴郁，“听我娘说，这鸟天生喜人，生性活泼，被兽群山庄的人逮住之后，再也无法快乐，整日被人围观，却没有自由，这样才落了泪，最后抑郁而终。为了一己私欲，人干了太多的恶事。现在我累了，我要走了。”
李唐指挥着千里潮声阁的弟兄们把东西给搬上了马车，南烛和林墨也把柳凉镜扶上了干净舒适的马车里，给他喂了两滴凤凰之泪，终于安静了一些，缓缓睡过去了。
准备离开之前，苏凛儿一直盯着远处的山林。
忽然有湿漉漉的触感，她低头一看，居然是修罗。
这高冷的狗狗此刻蹲在她面前，用舌头舔着她的手。
苏凛儿也蹲下来，它立刻抬起一只爪子递过去，让苏凛儿握住。
“不用客气。”苏凛儿揉揉它的脑袋，“你的主人不是说要带你们走了吗，之后就只有幸福的日子了。希望我们有一天还能相见，那时候你能快乐一点。”
修罗朝前伸舌头，舔了她的脸一下，就站起来转圈圈，跑走了。
远处是罗刹也在转圈摇尾巴等着它。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李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边，一抬手就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脸，“被狗狗舔了还是稍微擦擦吧。”
“怎么了？”苏凛儿疑惑。
还没有反应过来，李唐就弯腰在她的嘴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本来我想亲你的脸颊，现在只好亲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