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凛儿自己也不清楚，这到底是被那妇人咬的，还是刚刚被这孩子咬的。
因为这孩子刚刚大哭着的时候张着大嘴巴，自己的手伸过去，也在他的牙齿上磕了一下。
此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已经想到了，如果自己变成像刚刚那个士兵和妇人，不顾及夫妻情谊，也不在意对方是否还是个孩子，就这么毫无人性地啃食对方。
那她一定要在那之前，就彻底死掉。
不是这种看似重伤之后，还能像是活人一样，力大无穷，重新活动。
“李唐……我……”她张开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苏凛儿又想要去看脚边那个妇人的尸身，但是视线刚要下移，她就被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别看。”李唐说道。
“可是……”
可是她被咬到了，如果真的也会染病，那这个妇人的下场，就是不久之后自己的下场。
李唐将她打横抱起来。
“你要不先把我随便找个屋子关起来，看看我会不会发作，如果真的发作了……”苏凛儿说不下去，就连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真的发作了如何？”李唐冷着脸问。
身后有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苏凛儿……凛儿——”苏塔一脸惊慌，就连这衣服乱糟糟，梳好的发髻也都歪七扭八，自小就被教导遇事不慌，不能失去仪态的苏塔，此刻是真的彻底乱了阵脚。
连他都这副样子了，看来自己真的没救了吧。
“我没事啦……”
“你把苏凛儿要送去哪里！”苏塔按住了李唐的手臂，“我会给她找最好的郎中，神医才离开不久，我快马加鞭找人让他过来……”
“不必了。”李唐紧紧抓着她，“来不及，我带她去千里潮声阁的地下室，那里有药可以试试……现在还没有确定她是真的中毒了……如果是真的……”
苏塔不愿意放手：“是真的如何？”
“我就跟她死在一起。”
苏塔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现在晋城出了这样的乱子，柳凉镜还在受伤，身体微弱，必须有人要出来主持大局。
这件事就只能落在苏塔身上了。
李唐抱着她上了马，飞快回到了千里潮声阁，直接推门进去，到了地下室里。
地下室已经被打扫过了，算是个避难所，有床有柜子。
李唐拿了药箱进去，准备关门之前，步识语拦着他：“不必如此。”
“我知道。”李唐淡淡笑了笑，“只是为了先确认她有没有事。”
“如果有呢？”
“那这个门就别开了。”李唐道，他把步识语按着门的手给推开，“以后也都别开了，生生世世，这辈子我都陪着她。”
步识语松了手。
李唐回到了床边，然后拿出了一个小瓶子。
“还记得我在沙漠里的时候，你救下了我吗？”李唐把凤凰之泪慢慢喂进她的嘴里，“现在我也会救回你的。”
“同样的方法有用吗……”苏凛儿大概是惊吓过度了，浑身都没有什么力气。
而事实上，从一开始被咬了之后到现在，她就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什么也吃不下去，就像是临死之前的人，满脑子只有自己要死了这件事，浑浑噩噩的。
喝了一口凤凰之泪，她顿时觉得有股清凉的液体蔓延到了全身，让她原本躁动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还有啊……”
“本来给丐帮帮主准备的药没有派上用场，老帮主毒素已经蔓延全身，救回来之后没多久就死了。”李唐苦笑了一下，替她擦擦嘴，“唐棠派人把东西都送了过来，我拿到之后一直收在仓库里。”
“我觉得我有点累，我是不是……”
李唐抱住了她，把她紧紧揽在怀里：“你只是因为被吓到了。”
“李唐，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不要管我，我如果有要转变成刚刚那个妇人的迹象，你就直接把我给杀了，把头给砍下来，实在不行，砍掉四肢，只要让我不能动就可以了，我不想变成一个怪物。”苏凛儿觉得恐惧，“变成怪物，还会吃掉自己最心爱的人，不分老弱，没有良知……”
“我不许你再往下想了。”李唐打断她的话，“我都说了，不管结果如何，我会陪着你的。”
“我不要。”苏凛儿推开他，“我想要让你活下去，你不是说在沙漠里绝望地等死，看着生命力一点点慢慢消散的感觉很恐怖吗，为什么要选择跟我一起送死？”
李唐没有说话，重新把她给拉到了怀里，低下头想要去吻她。
苏凛儿却扭头拒绝了。
“如果我真的中毒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害你也……你还是别碰我了。”
看她如此抗拒，李唐只好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脸蛋。
最后趁着她没有反应过来，飞快在她的唇上琢了一下。
“苏凛儿，为别人的性命而活的日子我过了太久了，现在我只想为你活着，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我又如何自处？”李唐叹息了一声，“倘若那日我在沙漠里死去了，你会如何？”
她也会跟他一起赴死。
在那样漫无边境的地方，她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所以她也不再阻拦他了。
苏凛儿大概经历了那么多恐惧，终于从刚刚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了。
“至少，不要让我哥哥独自面对这一切，你帮帮他，帮帮这里的人。”
李唐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轻不可闻的颤抖：“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凛儿慢慢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牙印似乎已经正常的凝血了。
“这是不是证明我没有中毒……”苏凛儿有些不可置信。
还是说凤凰之泪真的有用？
李唐也握着她的胳膊，仔细看了看。
因为这伤口是慌乱之中留下的，刚受伤的时候还有些红肿，所以看不清楚这牙印的大小，现在稍微消肿了，能够隐约看出来是一颗小牙。
“没事了。”李唐摸摸她的头发，然后用手捧住她的脸，用力吻了一下。
“走，我们赶紧去告诉我哥哥，不然他要吓死了。”
李唐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一推开门，就看到林墨拿着个火盆跪在门口，一边哭一边烧纸钱。
“老大，苏凛儿，你们在下面一定要一切都好……啊啊啊啊啊——”
林墨被吓了一跳，直接整个人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他看起来哭了好一会儿了，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就连眼睛都肿了。
“我来索命啦——”苏凛儿故意做出吓人的嗓子，对着他伸出了手。
“你、你没事啊？”林墨竟然毫无畏惧，用手揉着眼睛后盯着她停顿了几秒，忽然激动得冲过去一把抱住了苏凛儿，“你没事啊！你吓死我了！”
“如果我有事呢，你这会儿都被我吃了。”
“吃了就吃了吧，好朋友都没了，活着有什么意思。”林墨又开始哭唧唧了。
苏凛儿听着不对劲，想要挣脱他，但是林墨抱得更紧了。
要不是李唐直接掰着他的胳膊，把他强制拖开，苏凛儿真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他给抱断了。
“有说话说，不要乱动老板娘。”李唐皱眉。
“什、什么？”林墨和苏凛儿都是一愣。
她又立刻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李唐不高兴地看着苏凛儿：“难道你不嫁？”
苏凛儿撇撇嘴，不跟他废话，而是转向了林墨：“你先说说现在什么情况？”
“晋城已经封城了，连夜逃跑的那些人不确定是否中毒，所以官府拍了好多人去追回来，城里现在人心惶惶的，都担心自己变成走尸。”
“走尸？”苏凛儿皱眉，“就是中毒的人？”
“嗯，不过多少已经控制住了，城内的走尸几乎很快就被击杀了，我们这边也出了点人，因为城内很多地方的路我们比较熟，所以冯叔带着我们的人都去帮忙了，步识语下午出去的，这会儿天都黑了，还没有回来。你哥哥还是很厉害的，看着那么年轻，但是下决定当机立断，说封城门就封上了，现在城里中了毒的人还有救的，就都关在牢里，没救的也就直接斩杀了。”
苏凛儿松了一口气。
“那你说好朋友都没了，是什么意思？你吓了我一跳。”
“我在晋城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都是在城外种田的，都中毒死掉了。”
“城外种田？城东吗？”李唐也觉得不对劲。
林墨点点头：“是啊。”
“这病最开始发现，是今早看守城内的士兵运了那个尸体去城西的郊外掩埋，一路上都没有去过城东，而且两个人也是回了府衙之后才开始发病的，我们之前推测的是那个魔教徒的尸体，但现在如果城东郊外也有的话，那就意外着不是那个尸体，而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出了问题。”
林墨想了想：“他们好像是种田回到家里，一开始没有什么事，至少过了一个时辰，中午就发作了，然后一下子把一家人都给咬死了，后来就越来越快了，现在甚至是刚咬没多久，立刻就发作了……那些人不是活人，但是也不像是死人。”
说到这里，林墨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似乎是觉得有些发冷。
确实，这样的情况谁又见过呢。
“不是还有一个人活着吗？”苏凛儿想到了那个人，“把他救活了，是不是就能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