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无数男男女女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身上,似乎要从面具中看出她原本的模样。
女子浑然不知自己成为焦点,指着谜面粉唇轻吐,“金银财宝为贝字,蜜饯美人轻咬只剩下了一半,所以是一个贱字。店家,我说的可对?”
花灯谜面一向都以雅致为主,如此粗鄙不堪的谜面、俗不可耐的谜底,可谓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李怀瑾眯着眼睛看向那个女子,面具之下俊美的脸色微微发沉。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有女子竟然敢答他的灯谜。
此时,一位身着百花穿蝶金丝裙的女子阴阳怪气,“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出灯谜的人奇怪,这猜灯谜的人也奇怪,八成是有爹生没娘养的人才会做出这么下流的谜面,解出来这么低俗的谜底。”
李怀瑾认出了说话的女子,是刘御史大夫的女儿刘捧月。
刘捧月的声音不小,很多人都听到了。
众人闻到了火药味,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
李怀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反射着月华的银纹面具下冷眼看着那个女子会如何解决。
然而,带着孔雀翎面具的姑娘听到这冷嘲热讽的话之后并没有动怒。
相反,她抿唇一笑,如同尘封多年的佳酿忽然开封,夹杂春风中陶醉众人。
她似乎没有听到刘捧月的冷嘲热讽,淡淡开口,“掌柜,既然猜中了谜底,还请将那盏灯给我。”
“姑娘与这灯笼有缘,这灯笼就是姑娘的了,可需要老夫帮姑娘引荐此灯谜主人?”
“不必了,我只是喜欢这灯笼上画的风景。”
那盏灯笼上用黑白水墨勾勒出金陵风景,里面的灯芯燃烧着,映亮了这画上的田舍房屋,仿佛让人置身在这江南美景中,徜徉在这千家万户华灯初上的秦淮河上。
女子接过了灯笼之后,就转身离开人群。
当她经过那个刘捧月身侧时,回眸一笑,“馨儿不才,父亲是朝中一品阁老,母亲是华明长公主,想必他们二位一定很想听听你的高深见解。”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足够让在场所有人听到。
刘捧月的表情突变,唇瓣颤抖,“你是狄阁老的女儿,狄馨儿?”
女子抿嘴一笑,“刘小姐,改日有空不妨来相府坐坐。对了,御史大人若是有空也可以一起来,令尊能教导出您这么优秀的女儿,想必对于教儿育女方面很有心得。”
听罢,李怀瑾唇边露出今晚难得的真实笑容。
这丫头,有点意思。
“不是,狄小姐误会了,我是说写这谜面的人是一个有爹生没娘养的下流胚!”
刘捧月追赶着上前,想要解释一二。
人群拥挤,她不知绊了谁的脚,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前倒去。
就当刘捧月那张精心描画的脸要接触大地的时候,一个玉骨折扇拦下了刘捧月向前倒去的身子。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很好看的眸子,如夜幕下的星汉一样灿烂。
刘捧月眼中闪过一抹女儿家的羞涩,声音轻若羽毛,“多谢公子……”
“嘘,先别着急道谢。”李怀瑾食指放在唇边,唇角勾起一个艳丽如骄阳的笑容,“本世子就是你口中那位写下这首粗鄙谜面,有爹生没娘养的下流胚。”
刘捧月眼睛瞪得像是铜铃一样大,“什么?”
李怀瑾唇边的笑容漂亮得仿佛能蛊惑人心,“是啊!”
说着,他手腕一转,红色广袖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玉骨折扇就收回了袖笼中。
失去支撑的刘捧月来不及重新找到平衡点,就倒在了地上。
那张描绘精细的脸蛋平摔在地上,珠钗凌乱散落一地,洋相百出。
……
夜渐渐深了,大街依旧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都是带着漂亮面具的年轻男女。
李怀瑾七拐八绕,从一家成衣店的后门走了出来,成功甩开了狗皮膏药似的侍卫。
他一抬眼,就在灯火阑处看到了“狄馨儿”。
“狄馨儿”站在一个小巷子里,还未盛开的桃树泛着淡淡的粉丝。
她摘下了面具,交给了一个穿着相府侍女打扮的女子。
对方笑着接过了面具,“晏老板做事果然稳妥,刚才的反击实在是太精彩了,奴婢回去说给我们小姐听她一定会特别开心!”
“你们小姐倒是开心了,苦了我撇下扬名阁的一堆事情,等晚上回去还需熬夜处理。喜桃,你回相府之后让馨儿尽快去找一个正经八百的姑娘做她的分身。”
“好啦,晏老板别生气,今天实在是特殊情况,下次一定不会了!这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心意。”
说着,那个叫做喜桃的小丫鬟就往晏老板手心中塞了一小包金子。
站在不远处的李怀瑾将二人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眼睛一眯,扬名阁的晏老板他有所耳闻。
传说中这位晏老板能让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成为优质男儿们竞相求娶的香饽饽,还能让平平无奇的小作坊成为跃身洛阳十大商家之列,每天人们天不亮就排长队都未必能买到。
扬名阁晏舒青,点顽石可成金。
这时,不远处忽然变得嘈杂起来,其中还夹杂这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啼哭。
很多很多的人朝这里跑了过来,大家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似的,一个个表情格外惊恐。
隐约有人喊:“走水了!大家快跑啊!”
喜桃听到之后,立刻惊惶地拉着晏舒青,“好像哪里走水了,晏老板我们快走!”
后面的人群步伐铿锵,像是身后有着百万雄兵,平白染上几分仓皇。
晏舒青冷不丁被春桃拉着胳膊跑,没有留意到一抹挂着红穗子的玉坠坠落在地上。
李怀瑾眼睛一眯,慢慢走过去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玉佩。
只见微瑕白壁上刻着“定国安天下”五个大字,而玉佩的后面绘着一只展翅飞翔的仙鹤,自东边飞起。
当朝御史大夫名定安,字东鹤。
李怀瑾眼睛一眯,想起来刚才晏舒青眼底发自内心对刘捧月的厌恶,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升起。
莫非……晏舒青是刘定安养在外面的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