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知晓油菜花田秘密的事情被罗老虎知道,然后他就一石二鸟,不仅找人灭口了赵氏十三口人,更是将赵氏之死怪罪到我父亲擅闯油菜花田上面,于是从此之后更是无人敢去。”
众人哗然,都直愣愣地看着罗老虎。
罗老虎腹部被连着捅了五刀,此时已经是唇色苍白到了极点。
他看着罗巧儿,“巧儿,你怎么这么傻,那都是别人瞎说的!”
“你别假惺惺了,我得知了真相之后,用了六年的时间调查。你以为我愿意相信吗?我不愿意,我知道我那个宠我、爱我的爹虽然不是好人,但是却也不会是无恶不作的坏蛋。可是你呢,手染无辜鲜血,甚至还靠着莺粟花这种害人的东西发家。”
“你!”罗老板忽然瞳孔剧缩,“难道今天这事都是一手计划的?”
罗巧儿看向了晏舒青和李怀瑾的方向,“是啊,早在我看到了他们二人时就知道他们不是池中物,我若是想亲手报仇,必须要利用他们二人。所以,是我故意怂恿孙大婶和孙大郎对晏姑娘强行动粗,那日我要是故意带着人去砸他们家的房子,你认安晴晴做干女儿的宴席上,我故意让他们看到我得意算计的笑容,好让他们心生防备;还是按日,也是我故意去地牢中找他们二人,引导他们发现密道通往的地方。”
晏舒青听闻这段话,在田庄中构架的记忆全部瓦解。
她震惊地看着罗巧儿,眼底满是讶异和惊诧。
谁能想到,这个看似刁钻蛮横的姑娘竟然如此步步为营,竟然算计的不差毫分!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了李怀瑾。
李怀瑾依旧淡淡勾着唇角,似乎这件事情在他的掌握当中。
晏舒青凝眉,“你也知道?”
李怀瑾摇头,“没有,只是我之前有些怀疑罗巧儿每次都会在恰好的时间出现,对她的动机和目的有过怀疑,但是没有想到罗巧儿和罗老虎竟然有着血海深仇。”
晏舒青忽然觉得有些发冷。
她行走江湖多年,一直以为她已经算是人精了,善于察言观色,善于分辨真伪。
然而,今天这场面着实让她明白了何为天外有天。
罗巧儿猛地拔出了罗老虎腹部的刀刃,又朝着心口扎了过去,“这一刀,是你欠我的。”
紧接着,她又是十二刀。
每一刀,就会说有个人名。
十三刀,十三条人命。
罗老虎没有力气挣扎,被扎了之后,整个人就倒在了血泊当中。
周围围观的人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纷纷干呕起来。
而晏舒青,早在罗巧儿刺向罗老虎的时候,就被身后的李怀瑾捂上了眼睛。
这次,晏舒青摇了摇头,挡下了他的手。
人世间很多事情,不是你选择不看到,就真的不会存在的。
忽然,罗巧儿再次抬起手。
晏舒青眉宇间闪过了一份异样,像是有感知一样,手举在了半空中,大声喊道:“不要!”
罗巧儿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朝她的方向露出一丝笑容。
晏舒青微愣。
那是她在罗巧儿脸上见过最美好的微笑,比起昆仑山上融化的雪水还要干净,比起月光还有温柔。
她粉色的唇瓣微张,似乎是在说“对不起。”
“噗嗤!”
罗巧儿高高举着的刀就这样用力地插进她的自己的肚子里面,血花溅了三尺。
晏舒青:“为什么……”
罗巧儿笑了,似乎眼前出现了最美好的事情。
她倒在地上,看向了同样倒在地上的罗老虎。
她声音微弱,“我虽然恨你,但是你给予我的爱是真实发生过的。爹,若是来生有缘,我愿你还能是我父亲,做一个善良的人。”
听闻这番话,罗老爷迟迟没有闭上的眼睛缓缓合上,眼角垂下了几行浑浊的眼泪。
世事无常。
人心难测。
这八个字在晏舒青的脑海中闪过,在田庄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开始,她是一个看客,好像是所有人的恩怨爱恨都像是一出出戏,戏演完了,演员也该谢幕了。
可是,等她看到了结局,却发现自己早已经融入了这场戏。
所有人都不再是远远地生活,而是十分清晰地生活在她的身边。
呼吸,全都是真实的。
就在她想要追寻的时候,却发现这出戏早就散场,那些戏中人也随着戏剧落幕而永远地告别。
十里田庄,上百来人,此时却安静得仿佛世间只有风吹落叶的声音。
晏舒青是怎么回到家中的,她一概不知。
脑海中全然都是罗巧儿临死前的那抹笑容。
那才是她应有的样子,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天真烂漫,岁月无忧。
李怀瑾一身鲜艳的红衣慵懒地依靠在窗边,修长的腿交叠在一起,在这小房间中看起来有些无处安放。
他看着窗外风景,“天晴了,我们该走了。”
晏舒青点头,“嗯。我准备和安晴晴道别之后再走。”
李怀瑾扬着手中的一封信,“她走了,这是她留给你的。”
晏舒青接过了信封,看到了封口上写着“晏姐姐亲启”五个大字。
打开信纸,里面的写得很用心,有一些字她还没有来得及学,就画了一个圈,倒不影响理解。
信上写道:“晏姐姐,李大哥,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很抱歉没有与你们道别。你说得对,女子未必一定要依附男人而活,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听说长安很美,我想去看看。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真的对李大哥动过一点点念头,我想我要是能攀上他今生应该能吃穿不愁了。可是,一来我无法下定决心、无法抛弃脸面钩引,二是你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做人道理,三是当我看到你和李大哥那么恩爱,那么有默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无比丑陋。
感谢你们昨夜能够相信我,我们一起商量才有了今天这场大戏。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们,我故意博得罗老虎的信任,骗他我对李大哥有心思,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揭穿罗老虎的真面目。我也没那么傻,当年父亲留给我的钱我偷偷藏了一些,孙大娘他们并不知道。
再次感谢晏姐姐,亦师亦友,江湖再见。”
晏舒青合上了信,唇角带着微微的笑。
这次,她终于没有看错人。
她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唇角扬起灿烂如骄阳的笑容,“世子爷,这回你可相信柔弱之人未必一定藏着蛇蝎心了吗?”
李怀瑾没有回答。
不过,这一次安晴晴的事情的确让他微微有了改观。
李怀瑾长臂一抬,将一个香囊留给了晏舒青,“这是和信一起发现的,上面绣了一个大雁,应该是她留给你的。”
晏舒青接过了香囊,手心温暖的触感。
她看到了李怀瑾手臂上的疹子,问道,“你喝酒过敏?闻到那香味也过敏?”
李怀瑾扬唇,“不,只是为了让罗老虎更快露出马脚,提前吃了令我过敏的食物。”
晏舒青下意识问道:“你对什么过敏?”
李怀瑾扬眉,“你这么想知道,难不成给我下毒?”
“……”晏舒青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李怀瑾笑,“对了,此时已通知县令,让他速速来查,这件事情恐怕明日就要震惊朝野了。”
晏舒青喝了一杯暖茶,“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我发现的,与你无关。”
“谢了。”
晏舒青看着李怀疑漫不经心的轻佻笑容,终于问出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话,“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装作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按照你的实力,放眼全国也鲜有人能与你匹敌。难道你就不想建功立业,不求扬名立万,只求为国尽瘁。”
“人生如苦旅,为何不能随心所欲,被世人的目光框住。但行心中所向,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