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馨儿闻言,身体一僵。
她掩唇惊呼,“我想起来了,上次有人告诉我最近有人在跟踪我,没想到竟然是姚思思!”
紧接着,狄馨儿转向了晏舒青。
她一双冰凉的手握着她的手臂,“晏姐姐,都是我不好,要是我小心一点……”
晏舒青摇摇头,“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低估了姚思思的手段。最近这段时间你暂时先不要出门了,继续按照那位先生给你的食谱吃,每天多做运动,保持平常心就好。”
临走,晏舒青再次补充道,“对外,你就说你去寺庙礼佛,过段时间再回来。”
狄馨儿乖巧地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从相府回去的路上,晏舒青心事重重。
她没想到闺梦里竟然能揪住她这个致命的把柄。
这个事情不但关乎扬名阁,更重要的是狄馨儿好不容易变得开朗活泼一些,可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重新躲到那个壳子里面。
刚踏入扬名阁,就听到了姚思思的一声娇笑。
“晏老板让我好等啊!”
晏舒青也扬起了笑脸,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姚老板,近来可好?等有空我们在约一场蹴鞠。”
姚思思挥了挥手,明媚的脸上露出一丝嫌弃,“罢了,蹴鞠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我喜欢的,若不是为了紧接那些贵人夫人小姐们,我可不喜欢那满身臭汗的劳什子东西。”
说着,她眼珠一转,“不过晏老板不仅是蹴鞠高手,这藏球的本事也是一流。”
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晏舒青淡淡一笑,“这里没有外人,不妨直言。”
姚思思:“这才是我想和晏老板说的,这里没有外人,那位阁老千金真面目是什么样子想必你我都清楚。我真的不得不佩服晏老板的手段,能将那身形如肥猪的无盐女夸成这洛阳难得一见的神仙妃子,当真是手腕高明。”
晏舒青不说话,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盯着姚思思许久。
后者明显被瞪得有些发毛,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起来。
接着,晏舒青一笑,“没想到姚老板竟然是如此风趣之人,闺梦里若是在洛阳开不下去,不妨去天桥底下说书,必然能赚个钵满盆满!”
姚思思冷笑,“晏老板要是不承认也没关系,等我将这消息散出去,相信很多人都会期待的。”
晏舒青摇头轻笑,“先不说这是真是假,你平白造谣阁老千金,当真是有胆量。”
姚思思掩唇,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算计。
若是放在平常,她当然没有胆量平白招惹阁老。
可是如今背后有人给她撑腰,甚至还想凭借狄馨儿一事将狄阁老也拉下马来。
一石二鸟,甚好甚好。
看到了姚思思的得意之色,晏舒青心中有所了然。
姚思思既然将想法如此直白地告诉她,想必背后定然有着其他党羽的撑腰。
她喝了一口杯中的茶水,淡淡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既然自认为自己知道了真相,为何要告诉我?”
姚思思脸上浮现一丝美丽的笑容,“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你知道为什么穷人生了重病不敢去找郎中看吗?”
“愿闻其详。”
“是因为,去看了郎中就相当于给他们的生命定下了死期,他们每活一天,就每少一天。这种折磨比起病症的折磨更加让人觉得难受。晏老板,你说是吗?”
晏舒青了然。
姚思思这就是单纯给她不快来的。
想要她为这件事情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想要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甚至还想等着她惊慌失措地跪地求饶。
晏舒青唇角一勾,“既然姚老板要给我定下死期,不如直言你们准备那一天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
姚思思挑眉,“晏老板不觉得,郎中宣布病人病入膏肓,却无法直言究竟有几天活头,这样更加折磨人吗?”
晏舒青笑着,“既然姚老板心意已决,那就祝你旗开得成,得偿所愿了。”
……
和姚思思皮笑肉不笑一下午,晏舒青对着镜子揉了揉笑僵的脸。
春梨在一边着急,“小姐,我们这可怎么办?”
晏舒青也没有想到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件事情晏舒青并没有惊动狄阁老。
她想起了狄馨儿口中那个人,决计去见见。
晏舒青刚走到绥远侯府,就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正从墙上翻出去。
她眉心一拧,跟了过去。
走到了一个巷子,那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晏舒青刚要回头,脖子上就抵着一个锋利的刀刃,“这位姑娘跟踪我可有什么指教?”
晏舒青回头看去,只见那个人带着一顶黑色帷帽,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然而,当对面的人看到了晏舒青的脸之后,握着刀的手开始变得十分颤抖。
透过那个帷帽,晏舒青能明显地感受到一个灼热而浓烈的目光看着她。
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可是她却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哪儿来。
晏舒青审视,“你究竟是谁?”
那个人手中的刀飞速地入鞘,他收回了刀,转身就要离开。
晏舒青上前追了几步,作势就要掀开对方的帷帽。
他反应十分机敏,轻松地躲过了晏舒青的手。
等她在想动手的时候,那个人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会给她这么强烈的熟悉感?
晏舒青一路上都在想着那道声音和那道视线。
明明感觉得熟悉得好像认识许久,可是只要一加深去想,就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让人很是烦躁。
今天侯爷和宋夫人都不在家,晏舒青被领到了世子的院子。
红翘一见到晏舒青,小脸上透着几分激动,“晏姑娘,你来了!”
晏舒青每次见到红翘,都会看到她这种充满星光的眼睛。
面对这么可爱的姑娘,晏舒青这几日的沉闷散了一些,“你们世子可在?”
红翘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们世子看书呢,奴婢这就去叫来!”
清扫院子的红莲目睹这幅场景,小碎步跟上了红翘,“你为什么这么希望晏姑娘成为世子妃?”
红翘嘿嘿一笑,“你不觉得晏姑娘比起名门千金好相处很多吗?要是我们的世子娶了这样的夫人,我们的日子也能好过很多。再者说,我可是当初第一个发现世子爷和晏姑娘之间气氛不对劲的人,我当然要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们!”
红莲:“不止如此吧?”
红翘嘻嘻开口,“你我都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美丽柔弱女子,若是遇到了一个小心眼的主母,怕是会落得卖去窑子惨死的结局,晏姑娘就不会,她能理解我们来当世子的侍女,不过就是讨生活混一口饭吃,将来还是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
红莲眼中闪过了一丝失落,为了不让红翘看出来,脸上佯装着笑容。
李怀瑾一听到晏舒青来了,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着书页。
红翘在一旁又重复了一边,“世子爷,晏姑娘来了。”
李怀瑾清了清嗓子,“她想来见本世子,本世子就立刻过去,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
红翘跟随李怀瑾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这傲娇的性子,故意说道,“要是世子不想见晏姑娘,奴婢这就请她改日再来!”
说着,她就快步要走。
“等等!”
李怀瑾放下了书,整理了整理头上的玉冠,“也罢,本世子不和她计较就是。”
说着,就走出了房间。
红翘偷笑。
李怀瑾刚到院子的前厅,就看到了红莲站在了晏舒青身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聊些什么呢?”
晏舒青笑容中透着一丝心虚,“没有聊——”
她还没说完,红莲那边就开口说道,“晏姑娘再问世子爷之前的侍妾都安排在了哪里?”
晏舒青尴尬地低头数蚂蚁。
天地良心,她只是好奇,为什么这几次她出入侯府,除了红翘红莲几个侍女之外,就没有见过传说中的那些侍妾而已。
怎么从红莲的嘴巴里说出来,感觉像是……就好像是她是这未来主母,想收拾丈夫之前的小妾。
一个低沉的笑声在头顶响起,“那红莲你是如何说的?”
红莲低头,“那些如夫人都安排在了别院,距离世子您的院子比较远。”
李怀瑾勾唇,“无妨,既然晏老板如此关心本世子的事情,本世子不如就带你去看看那些美艳小妾究竟住在哪里?”
红莲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样,抬头看向了李怀瑾,“世子,这恐怕……”
李怀瑾摇了摇头,“你们就在这里,不必跟着。”
红莲还想说些什么,被红翘拉了回来。
李怀瑾和晏舒青走远之后,红翘慈祥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感叹:“果然是好事将近了,没想到世子这么快就要把如夫人们的秘密告诉晏姑娘了。红莲,你怎么了,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红莲姣好的容颜上透着一丝苍白,“没什么,就是刚才清扫有些累了。”
红翘拍了拍她的肩膀,“这种事情交给小丫头去做就好,我有事情要忙,你回去好好休息。”
说着,红翘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红莲抬起头,那双凝着烟雨的眸子看向了二人离开的方向,淬着失望和怨恨。
……
阳光温暖地洒在了绥远侯府庭院的每个角落。
斑驳的树影下,晏舒青和李怀瑾并肩行走着。
二人走到了一间没有牌子的院子门口。
李怀瑾上了台阶,扣动着门环。
很快,门就打开了。
晏舒青眼睛睁圆,只见门后面是一个织染绣补的大院子。
里面十来号人,都是清一色的女子,她们都穿着蓝染碎花的布裙子,各自都有着各自忙碌的事情。
一片秩序井然。
其中一个脸上沾染了蓝色染料的姑娘看到了李怀瑾之后,恭敬地低头,“世子爷,您来了。”
其他人也都停下了手中的忙活着的事情,站起来给李怀瑾行礼。
李怀瑾挥了挥手,“大家忙了一上午了,休息休息吧。”
刚才那个姑娘一笑,“早就听闻晏姑娘冰雪聪明,如今一见果真是一个可人儿。”
晏舒青有些意外,“你见过我?”
姑娘一笑,“如今外面都说扬名阁的晏老板和绥远侯世子关系密切,我们原本以为是谁散布的谣言。如今一瞧,能让世子爷带着来我们的这里的姑娘,想必也只有晏姑娘了。”
晏舒青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
李怀瑾轻笑,“锦兰,最近有出现什么问题吗?”
锦兰眼中露出得意笑容,“没有,一切都很正常,前天我们用新方法染的布料卖出去一大单。”
晏舒青听到“锦兰”二字,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
她好像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忽然,她眼睛圆瞪。
这不就是阿蛮说过的锦兰夫人吗?就是最得李怀瑾宠爱,却依旧是处子的锦兰。
她们二人还因此确定了一个结论,就是——李怀瑾喜欢男人。
锦兰带着他们在院子转了转,红翘忽然走过来和李怀瑾说了什么。
李怀瑾眉头一皱,留下一句“我有事,一会儿回来”就离开了。
晏舒青和锦兰继续走着。
忽而,锦兰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看向了晏舒青。
她脸上笑着,“晏老板,其实外面有关很多关于世子的事情都是假的,这种事情不听也罢。至于我们,根本不是外界所说的侍妾。”
晏舒青:“难道不是吗?”
锦兰拨弄着机杼,“我们原本是,后来承蒙世子爷的关照,我们才能这片净土上生活。世人皆说他纨绔风流,可是……”
锦兰一顿,“也不怕你笑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也不例外,可是当我主动想要留在世子爷身边的时候,世子爷却一点都没有其他心思。还说等将来会帮我们找好人家,平安一生,听说世子爷最近去了一次姻缘馆,恐怕就是为了此事。”
一切都对上了。
锦兰仍是处子,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李怀瑾的侍妾。
而李怀瑾去姻缘馆,不是为了他自己挑选,而是帮这群姑娘挑选夫君。
晏舒青想起自从她认为李怀瑾是断袖以来,和他相处就放松了许多,私以为没有了男女大防。
可是,如今锦兰的话如同是当头一棒,打在了晏舒青的头上。
她的脸,变得火烧火燎,像是熊熊烈火一样燃烧起来。
她,她都干了什么啊!
锦兰见到了晏舒青雪腮布满了霞云,只当她知道真相后的惊讶。
晏舒青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她挥手就告别了锦兰,朝着侯府门口跑去。
路上,闷头朝前跑的晏舒青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
晏舒青也没抬眼,低着头连说了好几声“抱歉。”
晏舒青跑得不见了踪影,一抹红色从不远处的垂花门走来。
他并未看到跑出去的晏舒青,而是看着刚才被晏舒青撞的男人,眼神微眯,“大师傅,你是江南人,是江南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