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众人打了鸡血似的热情,李怀瑾手中的金扇一摇。
他眯着眼睛看着为首的青年,“我认识你,你不就是城南西村的小秀才吗!”
青年一愣。
李怀瑾悠悠,“本世子看过你的文章,虽然遣词造句不华丽,但是内容务实,所以记住了一二。可惜,可惜啊!”
青年手心捏着冷汗,“可惜什么?”
李怀瑾眸光灿烂,“可惜你却是一个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不过是给你小恩小惠就能让你黑白不分地来污蔑人,来今后你若是做官称宰了,岂不是草菅人命都是家常便饭?”
青年抻着嗓子,“你血口喷人!”
李怀瑾指着他脚下的那双鞋,“你不过是穷书生,这双鞋却是洛阳赫赫有名的金缕衣坊顶级绣娘做出来的鞋子,没有十两白银可是下不来的。你家都是庄稼人,一年的收成也不过这单只鞋子的价钱。”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了青年。
青年恼羞成怒,“你不要看不起人,这双鞋是我写文章赚的!”
李怀瑾冷笑,“那你倒是说说,是何人雇佣你写的文章?”
青年气得脸色发红,手指颤抖着指向李怀瑾,“你!”
可是他却始终说不出来他究竟是给哪位大户人家写文章,能一口气挣数十两白银。
李怀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觉得很生气?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冤枉?”
青年紧紧地握着拳头。
李怀瑾高深莫测,“你说不出口,我帮你说。你是用千金笑的姑娘花名来写艳情故事来给大佬们取乐赚的钱。这钱你赚的问心有愧,而且相当不体面,所以你不肯说出来。”
青年一愣。
李怀瑾继续,“你一个大男人被人冤枉都并不好受,就更应该知道狄小姐一个姑娘家被你们如此编排,只怕是上吊自杀的心都有了。你们这不是匡扶正义,而是在杀人。”
众人脑袋嗡地一声,想要反驳,却没有证据。
李怀瑾捋了捋衣衫,正欲离开。
人群议论开来。
“这绥远侯世子人人皆说纨绔,然而今天这番话却说得有理有据,让人信服。”
“是啊,而且他竟然还看过秀才的文章,不像是不学无术的样子。”
“世子爷!”青年攥着拳头,叫住了李怀瑾,“世子是怎么知道我这些事情的?”
李怀瑾扬唇,“本世子是洛阳第一纨绔,有什么好玩的事情是本世子不知道的?本世子一开始就说过,看过你的文章。”
众人:“……”
原以为他是韬光养晦准备一鸣惊人,看样子绥远侯世子只是看过秀才写的情诗艳词罢了。
走出了人群,李怀瑾回头看向了历经多年风雨依旧不染纤尘的狄府匾额,眼睛微眯。
这一个风波,不过是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浪。
到了宴会之上,只怕会是血雨腥风。
……
下午时分,晏舒青应约赴宴。
她心中憋着一个疑问。
狄馨儿这十日不见,究竟在那位高人的指点之下,瘦了多少?
“这不是晏老板吗!”
就再她想偷偷地去看望狄馨儿的时候,一众夫人小姐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这些夫人小姐一个赛一个热情,纷纷围着她说这说那。
一位夫人笑着说道,“晏老板真是厉害,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将画堂春宣称得人尽皆知,现如今我远在涿州的朋友都让我帮买画堂春的一套胭脂送过去呢!”
晏舒青笑,“谬赞了。”
晏舒青俨然成为了这场宴会的香饽饽。
无论是世家公子,还是贵妇千金,只要是看到了她并且认识她的,都会主动过来说话。
大家话语间想要拜托她帮忙的事情不外乎两个。
一个是想让自己更加才名出众,或是要加官进爵,或是要吸引男女;
二就是家中的产业想让她帮忙宣传,想要成为画堂春那种一夜爆火的店铺。
然而,晏舒青只是淡淡地点头,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等这场宴会结束,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说这些不迟。
想到这里,她眼中浮现了一丝斗志。
“呦,我当是谁这么风光呢,原来是扬名阁的晏老板?”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晏舒青不肖回头看,就看到了一个冷笑着的刘捧月。
刘捧月知道了狄子恒喜欢晏舒青之后,就将晏舒青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后快。
就在不久之前,她得知画堂春的幕后推手是晏舒青之后,当即将家里面所有的画堂春胭脂香粉全都扔了。
“刘小姐,我们又见面了。”晏舒青微微一笑,并没有和刘捧月置气。
“月儿!”一个轻轻的斥责声音响起。
晏舒青侧眸,这才注意到了刘捧月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着打扮皆是名贵珠宝金银的夫人。
晏舒青手脚一凉,好像是这些年的悲惨遭遇全都涌上了心头。
这个女人就是造成她和哥哥所有不幸的人。
刘定安的第二任夫人,前阁老的千金王夫人。
王夫人笑着雍容华贵,像是一朵绽放优雅的牡丹。
她红唇一笑,“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扬名阁晏老板吧!幸会,幸会。”
王夫人优雅,可是眼中明显地带有着一层不屑。
是啊,她这种出身名门的人,当然最不屑她这种抛头露面的女人了。
晏舒青袖管中的手紧紧地攥着,十指的指甲深深地陷在了掌心中,她都浑然不觉得痛。
她知道,这一切悲惨的源头都来自于刘定安。
她应该恨的是他。
如果刘定安能够坚守本心,不被权势所迷惑,不贪慕官场,就不会抛妻弃子,甚至派人追杀亲子。
可是她还是恨眼前这个女人。
如果不是她当初看上了刘定安,如果不是她一心要嫁给刘定安,刘定安就怎么会做出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王夫人春风得意,新婚燕尔,而她母亲却忍受分娩惨痛。
王夫人洞房花烛,柔情蜜意,而她母亲却被村民无情地赶出了村落。
一桩桩,一件件,她都不会忘记。
王夫人见到晏舒青眼中的异色,柳眉微微一蹙,“晏老板这是怎么了?”
晏舒青回了神,扬唇笑着,“没,我之前就觉得刘小姐国色天香是人中龙凤,如今一见王夫人,这才知晓原来刘小姐的美貌和才名都是继承了王夫人您的。”
谁不喜欢被人恭维呢。
王夫人当然不例外。
她眼中的笑真了几分,微微拍了拍晏舒青的手,“晏老板是一个长相标志的可人儿,听说现在是绥远侯世子的心尖人呢。”
晏舒青脸上依旧浮着假笑。
晏舒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一样。
和她最痛恨的人装出一副笑容,当真是胃中恶心翻涌。
“晏老板!”
喜桃的声音越过人海钻进了她耳中。
晏舒青笑着回头,迫切希望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不远处的李怀瑾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
他修长的手指紧紧地抓着红漆柱子,柱子上面的雕绘图案都被他的手指抹平了。
一边的红翘看到,眼中浮上了一层疑惑,“世子,您怎么了?”
李怀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红翘,你觉得晏老板对王夫人是何态度?”
红翘是人精中的人精,尤其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气氛她掌握得不要太好。
红翘像是天桥底下说书的人一样,“按照我来分析,我觉得晏老板对王夫人的态度实在是太诡异了!刘御史虽然官拜三品,但是和侯爷比起来还差了一截子。晏老板对对待侯爷和夫人都没有这样过。”
红翘歪头,“要我说,晏老板和王夫人一定有过节!而且还是不小的过节!”
李怀瑾皱眉,“何种过节!”
红翘笑嘻嘻,“女人之间的过节不外乎就是男人咯!爱恨情仇,痴怨嗔——”
红翘说道后面,看到了自家世子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吓得连忙止住了话头。
李怀瑾鹰隼一样眸子盯着不远处的一幕。
果然,他曾经一度还以为是不是他误会了刘定安和晏舒青的关系。
如今一瞧,晏舒青和刘定安之间果然是真的有什么。
也是,不然他怎么会在花灯会上在捡到她遗落的东西,而且还是刘定安的半块玉佩。
半块玉佩这种如此亲密的东西,不用脑子想都知道一定是情亲信物。
他们之间果真……果真有事情!
想到这里,李怀瑾狭长的眼睛闪过了一丝愤怒,长袖一甩,负气离开了。
他当初接近晏舒青,不就是为了查清晏舒青和刘定安之前的关系吗?
不就是想借着二人的私情作为朝堂上拿捏刘定安的把柄吗?
他艳丽的唇边溢出一丝苦笑:现在事情渐渐明朗了,为什么他反而不开心了……
留在原地的红翘挠了挠头,可谓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头脑。
……
晏舒青似乎察觉到有一个灼热的视线看向了她。
她朝着身后的凉亭看去,却只看到了红翘急匆匆离开的背影。
她收回了视线,跟着喜桃离开了。
就在半路,姚思思忽然横空出现。
见到了姚思思脸上必胜的表情,晏舒青心中微微有些虚。
然而表面,她还是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姚思思一笑,“晏老板,你和我就不必装模作样了,一会儿我就该宣布你的死期了。”
晏舒青勾唇,“姚老板,你若是用这造谣诽谤的时间好好研究一下闺梦里的香粉制造,想必你早已经火得一塌糊涂了。”
姚思思挑眉,“晏老板舌灿莲花,我说不过你,但是我能确定的是狄馨儿从今之后,便不会再是洛阳第一美人,而会是洛阳第一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