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然微微皱眉,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并没有说话。
夫人得寸进尺,要去拉易然的手帮他看手相,眉宇间流露出做作而又不失猥琐的娇笑,似乎在她的脑海中已经上演了和易然成亲洞房的画面。
晏舒青看着易然仙子被一个女人如此紧紧相逼,大有一种家中的好白菜被猪拱了的心情,立刻冲上去挡在了易然的面前。
晏舒青生怕依然被这位大婶生吞活剥吃进肚子,将夫人拉开,“他一定不会跟你的。”
夫人像是没听到一样,笑眯眯地看着易然,满心满眼全是欢喜,直接挥开了碍事的晏舒青,将她推开了好远。
夫人笑着对易然说道,“这个小公子长得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我家的藏书都是名家孤本,就算有钱在市面上也买不到,这位小公子可要随我回去看一看?”
易然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这种事情易然经历的并不算少,曾经在太学院读书的时候放学回家都会被女同窗当街拦下。
只不过让他有一些惊讶的是,眼前的这位妇人年纪都够当他母亲的了,竟然还会做出这种举动。
就在易然思考如何委婉而又不失礼貌的拒绝这位妇人的时候,晏舒青已经顽强地爬了回来,开护在了易然身前,“这位可是当今公主看上的人,你要和公主抢人吗?”
“什么?”
在晏舒青看来易然就是一只可怜的小羊羔,而这位夫人就是在暗中窥伺的猛虎野兽。
要不是她在这拦着,估计这位夫人都能让家丁把易然五化大绑的绑回去做压寨夫婿。
晏舒青眉头一挑,“你知道上一个喜欢他的姑娘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
晏舒青高深莫测一笑,红唇凑近了夫人的耳边,“已经被暗中处理掉了,听说死得很惨很惨,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夫人双腿一软,立刻跳开了易然的身边,飞快地逃跑了。
院内留下了三人,晏舒青抬头看向了易然,关切说道:“你没有怎么样吧?”
没等易然回答,一道慵懒而又华丽的笑声从身后响起,月华下李怀瑾双手环胸站在了槐花树下,与树上的怀化好像融为一体,近乎花妖。
就在晏舒青失神片刻,李怀瑾长腿一迈已经走到了二人身前,薄唇扬起了一丝弧度,“易少卿堂堂八尺男儿,怎么听晏老板说着倒像是一个小娘子一样羸弱。”
易然疏离地看着李怀瑾,视线从他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落在了晏舒青的身上,“晏姑娘这么晚了,要注意安全,若是以后有人硬闯进来,大可以报官。”
晏舒青心中暖暖的,就像是喝了一杯温热的红糖姜茶,暖到了心缝里面。
李怀瑾看着晏舒青眼底的暖流之后,眼底暗了暗,心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点不舒服。
他沉了一口气,心想一定是被这个死丫头气的。
李怀瑾眉头一挑,迈腿走出了扬名阁。
就在推开门的时候,他忽然回头,唇畔扬起一丝玩味笑容,“小心肝小宝贝,那我先走了,千万别一尸两命了。”
晏舒青脸腾地一热,“你胡说什么!”
“哦?这不都是你说的吗?”李怀瑾手中的折扇一展,就大笑着走出了扬名阁的大门。
晏舒青尴尬地看着易然,想解释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支支吾吾半天,“这个……”
头顶传来一道温柔如春风的声音,“李世子就是那种顽劣性子,晏姑娘别放在心上。”
晏舒青一笑,仰头问道:“这么晚了,易少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买药路过了这里,听到里面有声音,猜到你还没睡,就想着今晚把药给你拿来。”
说着,易然背在后面的手举在了把空中,匀称的指骨上提溜着褐色纸包裹着的药,上面还很贴心地用朱砂备注了药的名字和服药的时间。
晏舒青有那么一瞬间,猜想这会不会是易然亲笔写的。
可是转念一想,这么细微的事情或许只是店老板嘱托小二写的。
晏舒青抬手蹭了蹭鼻尖,掩饰地开口,“这个店家也是细心,今后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易然眉心一动,启唇想要说什么。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墙外响起了更夫的声音,像是深夜中的惊雷,将这如水的月光和暗中浮动的花香全都搅动得天翻地覆。
易然要说的话止于唇齿,将药放在了晏舒青的手心中,“天色不早了,你按时服药,注意休息。”
晏舒青握着药,看着消失在垂花门拐角的易然。
那背影是那么的丰神俊朗,像是不染凡尘的谪仙下凡。
每每看到易然,晏舒青总会从心中想起杜甫那句句“秋水为神玉为骨。”
当易然说出那句“注意休息”这四个字的时候,她心中知道,今夜她怕是睡不着了。
一夜无眠。
晏舒青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才浅浅睡着,她做一场梦。
她梦到她身着着一件火红如枫的嫁衣,上面用金银线绣着百年好合的图样,而她看向了铜镜中的自己,眉心点着一只牡丹花钿,衬得肌肤生艳,面若桃李。
后来不知是谁给她盖上了喜帕,牵引着她拜了天地。
宾客很多,所有人都在祝福她,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
她透过喜帕看得清晰,唯独看不到新郎长什么样子。
像是有一团雾气挡在了他的面前。
晏舒青只能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们都在说关于易然的事情。
听到这两个字,她心中鼓点响起,像是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她一步一走着,走向那个同样身着鲜红吉服的男人,脑海中幻想着向来爱着素色浅衣的易少卿穿上这浓烟至极的红色吉服会是怎样的惊艳至极。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红色绸缎,心中忐忑而紧张。
就在她的喜帕被揭开的瞬间,看到了李怀瑾那张邪气的脸正在笑着。
吓!
晏舒青被吓得惊醒,坐在床上觉得面色发凉。
手背一抹,发现额头上附上了一层冷汗。
这不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晏舒青起身喝了一口凉茶。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为什么她每次梦到的人都是李怀瑾?
晏舒青抬手揉了揉眉心,“或许是最近和他来往得太多,所以才会这样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晏舒青说服自己。
之后,心安了许多。
……
最近又有一些人来扬名阁,晏舒清每天几乎都是到子时才会睡下。
是夜,晏舒清终于写完城东一家铺子的名声推广,伸了伸懒腰,准备洗漱休息。
“咚咚咚。”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喜桃的声音说道,“小姐,又来了一位客人。”
“你让人明日早些来吧。”晏舒清困得不行,上眼皮直打下眼皮。
喜桃称是,回去传话了。
晏舒清的头沾枕头刚要睡着之际,一抹熟悉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中。
是龙涎香夹杂着薄荷的味道。
她猛地睁眼睛却发现四周空无一人。
她闭上眼睛,又躺回了枕头上。
喜桃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门外,“小姐,这位客人一听说你今日不见她,眼眶红了一圈,我见着心中不忍,您看……而且这位夫人说钱不是问题,看起来应该是个超级有钱的人。”
晏舒青无奈地摇了摇头,嘴巴里叨咕着“这个死丫头看别人可怜就不忍心,打扰我睡觉就很忍心”,但还是闭着眼睛坐起身,重新穿戴好了衣服。
然而,当她看到了那个客人的时候,她顿时就明白了喜桃为何会“于心不忍”了。
这位夫人和晏舒青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本来以为张贴这种告示的人会是那种身材丰腴、笑起来风情万种的女人,就类似前几日来的那位夫人。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长了一张标准的美人脸,如同纤瘦易碎的琉璃,那种文质彬彬的样子让晏舒青觉得和她说话都舍不得大声,唯恐震碎了这玲珑精致的可人儿。
小妇人眨着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盈盈说道:“晏老板为何这么看我?妾身是哪里有不得体的地方吗?”
“您……您就是那位重金求子的夫人?”
那位夫人变得有些害羞,小声呢喃说道:“是……”
晏舒青眼中的讶异未消,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唐突深夜惊扰,还望晏老板海涵。听闻洛阳扬名阁中的晏老板是一个七窍玲珑之人,特此前来,不知道晏老板您能不能解我心中困惑。”
“更深露重,夫人不如进前厅详谈。”
坐稳,详谈。
“妾身冠夫姓周,晏老板叫我丁香就好。”她笑着说,香腮两侧露出两颗甜如蜜糖的梨涡。
哪怕是见惯了美人的晏舒青见到丁香这抹笑容也觉得眼中惊艳。
半夜,扬名阁的前厅依旧是灯火通明。
丁香坐在晏舒青的左手边,一张精致小巧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愁容,“我与夫君是青梅竹马,只可惜成婚三年……夫君就染疾亡故,身边也没有亲戚,我一个人小女子怎么能操持这么大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