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不同的就是刘摘星长了一张圆脸，还带着几分婴儿肥。
如果不是从小被娇惯坏了，也是一个可爱的小孩子。
刘摘星扫了一眼晏舒青，不满地和李怀瑾说道，“世子爷您今天出来怎么带了一个无趣小厮，红翘姑娘呢？那位红翘姑娘真是漂亮，比起这千金笑的花魁都要美上几分，若是等哪日世子爷您看腻了，不如就送给我。”
狄子恒不似刘摘星那般好色，推去了身边的花娘，冷淡地看着李怀瑾，“世子，我本来以为你是诚心来找我和我妹妹道歉的，却不知你竟然将我领来了这烟花之地！既然这样，告辞！”
说着，狄子恒屁股还坐热，就要走人。
刘摘星冷嘲，“狄三公子何必如此道貌岸然，食也性也，你既然早知道约在这千金笑就应该知道这就是烟花之地。”
狄子恒眉毛一立，“自然不是谁都像是刘公子一样，对这花街柳巷如数家珍，还是个连累父亲升官的灾星。”
刘摘星是个暴脾气。
他一听到这番挖苦的话，立刻冲上去要打架，“狄子恒，你别给脸不要脸！”
狄子恒书香世家，一代文人，怎么能打得过刘摘星这小霸王的拳头。
就在铁拳要落在狄子恒身上的时候，李怀瑾忽然站起身，生生用肩膀挡了这一拳。
狄子恒和刘摘星都是一愣。
李怀瑾咳了咳，摇头一笑，“刘贤弟年纪不大，拳头倒是有劲。”
刘摘星尴尬地挠了挠头。
李怀瑾回头，真诚地看向狄子恒，“狄三公子误会了，本世子今天的确是想来道歉的。本打听到你爱酒，放眼这个洛阳城，只有这千金笑的酒够辣够劲够香，所以才约到此处！若是狄三公子不喜欢这些庸脂俗粉，就统统赶出去，让柳儿姑娘过来弹琴唱曲怎么样！”
狄子恒闻言，见对方细心安排，还帮他挡了一拳，脸色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于是重新坐回了桌前。
而刘摘星一听到是柳儿姑娘，当即拍手，“好！”
全然忘了刚才的不悦。
一盏酒后，柳儿拿着琵琶走了进来，坐在了珠帘后。
纤纤手指在琴弦上轻拢慢捻抹复挑，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弹奏着一首《霓裳》。
刘摘星魂儿都没了似的，盯着柳儿看。
李怀瑾碗中倒酒，举到半空中，“狄三公子，本世子理应敬你一杯，可惜刚才刘贤弟那一拳打伤了原本的旧伤，恐怕不能喝酒了。若是狄三公子喝不尽兴，让我这小厮陪你喝如何？”
不等狄子恒回答，李怀瑾就将酒碗放到了晏舒青手里。
晏舒青在其位，谋其政，爽快接过来咕嘟咕嘟就喝光了一碗，眉头都没皱一下。
狄子恒欣赏地点点头，“难得遇到如此酒友，这千金笑的佳酿醇辣得很，就算是走镖的汉子喝上一口都难免觉得滚刀子一般，这位小兄弟却面不改色！好！”
晏舒青又敬一碗酒，这里连带着刘摘星。
刘摘星见状，嘿嘿一笑。
他虽然酒量奇差，但是最喜欢灌人酒，祝酒词说得贼溜，“感情深一口闷，我干了！”
不到半个时辰，四坛子酒已经见了底，仅晏舒青一人就喝了三坛子。
刘摘星此时喝得有些找不到北，晏舒青微醺但是神志还十分清醒。
她将预先准备好的巴豆粉倒在了刘摘星的酒杯中，没一会儿刘摘星就开始一趟一趟地跑茅厕。
晏舒青偷笑。
酒逢知己千杯少，狄子恒喝得有些高了，拉着晏舒青开始称兄道弟，“对了，还不知道小兄弟叫什么名字！”
李怀瑾飞快插嘴，“二狗子。”
晏舒青来没来得及解释，狄子恒就开始二狗长二狗短，“二狗兄弟，以后你来我府上，我藏酒无数，有比千金笑好百倍的酒，到时候咱俩不醉不归，一醉方休。”
又是一坛酒下肚，狄子恒已经开始叫李怀瑾妹夫了。
李怀瑾满意地结束了今天这场宴会，让人送狄子恒回去休息。
“至于刘摘星——”
李怀瑾狭长的眼中闪过戏谑，“若是御史大人知道他的宝贝儿子被扒了衣服在秦楼楚馆门口躺一夜，不知会是怎样的表情！”
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
……
雅间中只剩下二人。
李怀瑾拍了拍晏舒青的肩膀，“晏老板，没想到你真的这么能喝，佩服佩服，今天拿下狄子恒你功不可没，本世子送你回扬名阁。”
晏舒青一笑，稳稳当当地起身，“这算什么，在这洛阳城能站稳脚跟，就是靠着我这千杯不醉的海量，走吧。”
下了楼，孟娇娘看到晏舒青脚下微晃，担心她喝醉了，要留她在千金笑留一夜。
晏舒青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就这点酒还不够塞牙缝的，我回扬名阁还有点账要算，你放心。”
孟娇娘还是不放心，转头对李怀瑾说道，“世子爷，还劳烦您送小青回去，最近洛阳城不太平，我担心……”
李怀瑾睨着怀中醺然的晏舒青，扯唇一笑，“贼人看到晏老板都要吓得屁滚尿流，娇娘多虑了。”
“……”
走出了烟柳巷，灯光骤然变得昏暗，只有月色如水，洒下薄薄清晖。
白日中热闹的朱雀街，此时鲜有人迹。
马车前行，喝多了的晏舒青话变得特别多，嘴巴一张一合说得没完没了。
李怀瑾觉得聒噪不堪，用棉花堵住了耳朵。
前一秒还说话，下一秒晏舒青就眼前一黑，朝前面倒去。
“小心！”
李怀瑾眼疾手快，将人托在了怀里。
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脸，“醒醒，晏老板？晏舒青？”
任他风吹雨打，晏舒青岿然不动。
月光透过车帘照了进来，给晏舒青脸上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比起醒着的时候多了几分娇憨和恬静。
李怀瑾眼中俊美微挑，粗粝的拇指指腹抹去了她眼下的胭脂，泛红的泪痣月夜下也发增添风情。
在他十岁的时候，曾经去过金陵城。
母亲在亡故之前许下心愿，说希望能将她葬在故乡金陵。
父亲答应了母亲的遗愿。
那日是清明节，他从洛阳跑去了金陵仗着母亲魂魄的湘神山。
结果那天大雨倾盆而下，李怀瑾被困在了那座山上，遇上了一个同样拜祭亡母的白衣女孩。
山雨骤下，气温骤降。李怀瑾冻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将自己缩成小团儿躲在了勉强遮雨的岩石之下。
忽然，一个系着红绳子的酒坛子出现在他的眼前。
女孩七八岁光景，声音稚嫩未脱奶气，“这是我亲手酿的桂花香，本来是要给母亲喝的，但你好像快冻死过去了，就给你喝一小口吧。”
他侧头。
看到这个女孩子长得像个雪白元宵似的，眼下的泪痣在这朦胧的雨中散发着赤红。
“可是我还小。”
“暖暖身子，不然你会冻死的。我听说我们村前不久有个大叔就冻死在这座山上。”
那次他醉的一塌糊涂，酒醒的时候一件雪白布衣盖在他的身上，潮湿未干的地上留了一瓶空了酒坛子，空中还散发着桂花的香味。
他抬头，刚好看到了那个女孩子下山的身影。
他想问问她的名字，家住哪里，他好还她酒钱。
可是山风太大，任凭他用了最大的声音，那个小女孩也没有听到。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时间回到此刻。
马车的车辙滚滚向前，四月的晚风吹来桃花的香气。
车内灯光昏暗，一盏八角琉璃雕花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李怀瑾低头，眼前醉酒的晏舒青和记忆中的那个女孩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而且巧合的是，她们同样都是金陵人，同样早早没了娘。
李怀瑾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幽光，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隐约记得那个晚上，女孩的后背被雨水打湿，沾到水的地方变得透明起来，刚好可以看到一个莲花胎记。
和女孩的泪痣一样，颜色红艳如同朱砂。
李怀瑾犹豫了一会儿，心中的疑惑逐渐扩大，渐渐取代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并非孟浪，并非唐突。
他只是想看看晏舒青的后背上究竟有没有那个莲花胎记。
轻解罗裳，暗香盈袖。
就在露出雪白里衣的时候，晏舒青忽然睁开眼睛。
李怀瑾的手一顿。
琉璃小灯映着晏舒青的脸，只见那双眼中没有醉酒后的迷糊，眸子清醒而明亮，“世子，您是要做什么？”
李怀瑾勾起唇角，将刚才的情绪掩饰起来，甚至开始为自己刚才不清醒的行为找借口。
或许是他酒量太差，被晏舒青身上的酒气熏醉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想到这里，他轻松了许多，妖冶的容颜近似妖孽一般迷人，“你没醉？”
晏舒青直视着他的眉眼，“我千杯不倒，又怎么会醉？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世子爷为何偏偏找我挡酒，如今可否能如实相告？”
李怀瑾抬手挑起了晏舒青略尖的下颌，唇角扬笑满满凑近，一双上挑的眼睛中带着邪气，“本世子若是说，弄这么大的阵仗只是为了多亲近晏老板，你可相信？”
晏舒青下意识后退。
开什么玩笑？
她敏锐地捕捉到李怀瑾眼底的神色中除了故作爱慕的惺惺之态以外，一片清明。
晏舒青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阅人无数，看过不少爱侣看向对方的目光。
都说爱情使人盲目。
如真如李怀瑾所言，他喜欢她，那他看向她的眼底决然不会如此清醒。
晏舒青眉心一展，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法子。
她微微低头，唇边扬起一丝羞涩笑容，一副欲说还休之态，“世子说得可是心里话？可是世子爷身边不缺佳人，又怎么会看上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