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宫夜宵的话,祝微染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就依着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
祝微染仿佛知道宫夜宵内心的挣扎似的,也并没有推开他,只是也没有回应什么。
好一会儿,宫夜宵长长地深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呼出来。
随着这口气,仿佛他心中也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放下了似的。
他松开祝微染,脸上带着比往常都要轻松的笑问道:“午饭好了么?我饿了。”
“哦,好了,马上好。”祝微染愣了下,指着旁边的鸡蛋道:“你先把青椒鸡蛋端过去,我盛米。”
“嗯,好的。”宫夜宵乖乖应着,端着菜走了出去。
祝微染看着他的背影,视线有一瞬间的停留。
虽然两人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仿佛能感觉到。
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但这并没有让两人距离拉开,祝微染反而能感觉到,她和宫夜宵之间比之从前更多了份淡定和默契。
这顿午饭,宫夜宵吃得很慢。
不过倒是说不上故意拖慢,而是他太过“细嚼慢咽”。
仿佛每一粒米都要嚼碎了揉化了才能咽下去,每一棵菜亦是如此。
祝微染坐在他对面,没有催促他,而是笑着帮他倒好了温水道:“今天就别喝酒了,对肠胃不好。”
“嗯,好,那就喝水吧。”宫夜宵乖乖点头。
祝微染轻笑道:“你这么听话,我倒是有些无所适从了。”
宫夜宵眉头微挑,抬头看了她一眼,侧脸酒窝更深,微笑着没应这句话。
再长的午餐,也有吃完的时候。
桌上盘盘亮底,终于没有任何借口再拖延下去了。
祝微染早就停了筷子,只是小幅度的喝着碗里的汤,以此不让气氛太过尴尬。
终于,宫夜宵放下了筷子,“好了,吃完了。”
听着他的声音,祝微染也停了下来,点头道:“嗯,吃完了。”
宫夜宵微笑着道:“那我们走吧,回国。”
“好。”祝微染点头,却不知为何,眼中带了点点忧伤。
宫夜宵绕过桌子,走到祝微染跟前,朝她伸出手道:“来。”
祝微染看他一眼,将手放在他掌心,随着他给的力道站了起来。
宫夜宵牵着她的手,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道:“这里,以后你还会回来吗?”
“当然。”祝微染不等他说完就急忙道:“这里也是我的家,不管是我还是果果,以后都会常常回来住的。”
“是么。”宫夜宵笑了下,转头看着祝微染,伸手按了她眉心一下道:“不是你想让我回去的吗?我都答应了,你干嘛自己又露出这样哀伤的眼神来?”
“我……”
祝微染顿了顿,咬着唇低下头不知道怎么说。
她是希望宫夜宵可以放下自己,放下心中的仇恨和过往,可以好好的生活。
可是真当宫夜宵放下的时候,祝微染才看见他眼中不是没痛苦的。
对有的人来说,那些根深蒂固的仇恨本身已经和这个人连在了一起。
如果要放下,必定揭开了皮肉。
虽然置之死地而后生,可毕竟要先置之死地。
祝微染痛,是因为她看见了宫夜宵眼中释然背后的痛。
可她不能说,因为她也是那个希望他释然的人。
如果她此刻再说自己心痛他的话,不免有些太过矫情了。
看着祝微染的模样,宫夜宵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别这样,小染。”
祝微染勉强扯了个笑,抬头看着宫夜宵道:“我们回去吧,果果一定在等着你了,她很想你。”
“嗯,好。”宫夜宵收回了手,也没再说更多的话。
说得越多,越舍不得。
所以不如不说。
——
所有人都以为祝微染即使能将宫夜宵拉回来,也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当天上午去,傍晚的时候就赶回来了。
从机场坐车出来,祝微染给凌琅打了电话后,笑着对宫夜宵道:“凌琅说她要在家办party,庆祝我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所有人?”宫夜宵挑眉道:“她这么快就和席霂辰和好了?”
祝微染笑着道:“她和霂辰本来就无所谓什么争吵,只是当初事发突然,两人都各自有些想不开而已。如今知道该珍惜当下,自然也就放开了。”
“哼。”宫夜宵傲娇的一哼道:“你们女人总是这样。”
总是什么他也没说,祝微热愣了下,也没问。
两人往家走,半路上宫夜宵接了个电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祝微染看着他脸色,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嗯。”宫夜宵沉着脸点头道:“宫放去找梅雪了。”
他没称呼梅雪为“母亲”,祝微染便知道,他是和梅雪决裂了。
原因么……大概是因为绑架她的事情。
祝微染张口,却不知道以自己的立场能说什么,于是又沉默下来。
宫夜宵短暂的沉思过后,让司机停了车,然后对祝微染道:“抱歉小染,我还是得过去一趟。”
“嗯,好的。”祝微染早就料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并没有意外,只点头道:“那你路上小心,有什么事情再给我们打电话。”
“好。”宫夜宵点点头下车,另叫了车去了疗养院
自从上次他来疗养院见过梅雪之后,两人这段日子都已经没有见面了。
梅雪因为当日受了惊吓,也并不敢见宫夜宵,甚至还有些怕他。
只是梅藏有提过两次,说梅雪近日来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人也总是说一些胡话。
车子到了疗养院,宫夜宵一边大步往里走,一边不自觉地回想着自己对母亲的印象。
从小到大,他见过严厉狠辣的梅雪,见过冷漠无情的梅雪,也见过会露出心疼关心他的表情的梅雪。
可是这所有的形象都是她愿意让他看见的那面,而不是真心以他母亲的身份在面的他。
母亲?
他从来就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