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宫夜宵依旧怀抱着祝微染，不停地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啊小染，有我在呢……”
祝微染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抓着他衣襟的手还不敢松开。
宫夜宵感觉到胸前祝微染眼下的那块衣衫渐渐湿透，仿佛连着他的心一起热了又凉。
“没事了没事了。”他不停的说着，声音渐哑，不知道是在安慰祝微染，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他要怎么自我欺骗，才能告诉自己祝微染对祁耀白的反应只是心理创伤后遗症，而不是她心中仍有他？
他要如何盲目，才能假装认不清她对那人用情之深？
他伴她五年，他赢了时间，赢了祁耀白，甚至赢了祝微染本人。可他却输给了她的心。
宫夜宵闭了闭眼，遮住了其中的荒漠。
下唇被他咬出了血点，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住不让自己发疯。
今天这一局，三人皆惨败，没有赢家。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家门口停下，宫夜宵轻手拍了拍祝微染的肩膀道：“小染，到家了，我抱你出去好不好？”
祝微染没有吭声，宫夜宵似也知道她不会说话，所以抱着她就准备下车。
梅青早已下车，且从外面帮他拉开了后车门。
“宵……”
正当宫夜宵抱着祝微染准备下车的时候，却突然被她拉住了手腕。
听到祝微染开口，宫夜宵停顿了下问道：“怎么了？”
祝微染低声开口，带着悲伤：“我答应过你，等你回来，要告诉你答案的。”
宫夜宵浑身一僵，勉强扯出一抹弧度道：“没事，你太累了，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说罢，宫夜宵便不再听她说话，而是抱着她直接走了出去。
他不想听，也不敢听。
将祝微染抱进卧室后，宫夜宵安抚道：“你先睡会儿，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说完，宫夜宵就想走人。
他怕再待下去，会听到祝微染说什么“答案”。
祝微染看着他，张了张口，到底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等宫夜宵出门后，祝微染才侧过身缩进了被子里。
她无比厌恶这样的自己，脆弱，没用。
做不到直面心中的阴影，还要拉着宫夜宵一起受折磨。
祝微染咬牙，攥紧了拳头。
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不管是她的感情，还是她的女儿，她都不想再交由别人掌控了。
深吸了一口气，祝微染没有继续休息，而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吃药，休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然后等着某一天它再次发作，再吃药……
这样的循环她再也不想要了。
忍着大脑中传来的阵阵疼痛，祝微染尽力保持着清醒，然后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浴室。
“哗啦”。
花洒打开，冷水从头上浇下。
冰凉的刺激压住了她大脑里不受控制的起伏，让她浑身冰冷的同时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宫夜宵从祝微染卧室离开后，同样去到盥洗室，拿冷水扑了扑脸。
他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口气扯了个笑道：“没关系，你五年都过来了，难道还耽搁不起这一时半会儿么？”
“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一遍遍地说着，仿佛这样自我安慰了以后，就真的没关系了一样。
等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宫夜宵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露出一个和平常差不多的笑容才走了出去。
他得去接果果了。
临离开前，宫夜宵推开了祝微染卧室的门道：“小染，我去接果果……”
话没说完，却见床上空空如也，只有被子被凌乱的掀开。
“小染！”
宫夜宵一惊，忙走了进来。
听见浴室里有水声，宫夜宵担心祝微染做什么傻事，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大步走过去就拉开了门。
“小染你……”
花洒下，祝微染衣衫尽湿，整个人苍白着脸瑟瑟发抖。
宫夜宵双眼沉了又暗，抿紧唇上前道：“祝微染，你在做什么？不过屁大点儿事，至于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吗？”
怒吼的同时，他伸手出去，想要关掉花洒，却被祝微染按住了手腕。
“不要关。”祝微染低声道。
“你疯够了没有？”宫夜宵又急又气，扣住她的肩膀晃道：“不关做什么？任你把自己浇成落汤鸡吗？”
祝微染抬头，眼中带着乞求和悲哀，“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听着她的话，宫夜宵怔了下，随后大手一拉将她扯进怀里，抱紧道：“笨蛋，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生病的？”
祝微染靠在他怀里，轻笑出声，似嘲似讽，“我不是早就生病了吗？这些年来，我从未正视过自己的病，所以才会拖了这么久都没好，还连累你跟我一起痛。”
宫夜宵愣了下，低头看着祝微染，“小染，你……”
祝微染从他怀中抬头，认真地看着他道：“宵，我想要走出过去，可是我没那么多的力量，你愿意再等等我，等我走出来，走向你吗？”
宫夜宵浑身一震，哑声问道：“你说真的？你……愿意跟我了？”
祝微染点了点头，怆然一笑道：“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出来，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能回报你的感情，我……”
“没关系！”
宫夜宵打断了她的话，紧紧的拥住她道：“没关系的小染。你没力气走出来，我就拉着你慢慢走。你走得慢，我就站原地等你。你不确定自己的心意也没关系，一辈子这么长，我总会陪伴你。”
祝微染抬头看着宫夜宵，心中又酸涩又感动，眼泪忍不住从眼眶中滚落而下，“宵，谢谢你……”
“傻瓜。”
宫夜宵笑了，笑得灿烂如醉，侧脸的酒窝再次深了起来，在水滴的影射下如酒如蜜。
他捧着祝微染的脸颊，虔诚地在她额头浅浅一点，然后将她拥入怀中道：“小染，是我要谢谢你，你不知道这一刻我盼了多久。”
祝微染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微微勾了唇角，也伸出手臂，慢慢环住了他。
花洒还开着，水还凉着，可祝微染却渐渐不再不安，宫夜宵更是一点也不觉寒冷。
他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