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小兰菜馆，不是传来韩凌光爽朗的笑声，客人们享受到了这个服务员春天般的温暖和热情周到的服务。
老板和老板娘只当他开工资了，所以这么高兴，哪知道孙大仙人出去跑了一圈回来，根本就把工资忘在脑后了。
晚上9点，餐馆里已经没有新顾客进来了，只剩下两桌客人在喝酒吹牛。老板炖了一锅豆角土豆，拌了一盘子黄瓜，三人准备开始吃饭。
要是有过在餐厅工作经历的人都知道，餐厅自己人通常不吃炸的、烤的、煎的等大油的食物，因为面对了一天的油腻，吃那些实在吃不下去，而且从事餐饮的更懂得过度用油的危害，所以能少吃就少吃。
韩凌光刚坐下，夹了一块黄瓜送到嘴里，就听有客人喊：“服务员！”
他连忙放下碗筷，跑了过去。
现在店里的两桌客人，一桌是4个农民工，都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可能是在附近工地加班来着，满身是灰土的，正踩着凳子喝酒；另一桌好像是几个同学在聚会，5个男的1个女的，男的大约都二十岁刚出头，和韩凌光差不多，女的看起来更小些。
韩凌光听到是年轻人这桌召唤，跑过来问：“先生，有什么事？”
一个满脸肉呼呼的男的大概是喝了不少酒，敲着桌子说：“什么事？你说什么事？不会自己看么？”
韩凌光看了眼桌子，十来个菜吃的差不多了，碟子上面堆满了骨头、鱼刺什么的，桌子旁边一箱十二瓶装的啤酒已经全空了，空瓶子三三两两到处都是。
韩凌光没看出来有什么事儿，不过见对方喝多了，也没在意，笑着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那个胖男子继续敲着桌子：“这都看不见么？你是瞎么？”他脖子上的玉观音随着肥肉一起摆动，如同河水上的落叶。
胖子身边一个瘦瘦的、留着锅盖头的男生附和：“自己看，自己看！”
韩凌光站直了身子，收起了笑容。虽然他今天心情好，但是也不是随便让人挖苦的。服务行业讲究礼貌，只是希望顾客舒心，而不是让顾客来装大爷、使脾气的。
没有礼貌的不懂什么是礼貌，当奴才的才会觉得别人是奴才。
韩凌光微微张嘴，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看了一眼胖子旁边的一个戴眼镜的。
通常来说读点儿书的都要些脸面，也会给人个脸面。虽然有时候给人脸面不代表给人活路，而戴眼镜的原因更有可能是打游戏而非看书。
眼镜男果然没让他失望，指了指桌子上，说：“菜里有头发。”
韩凌光再次低头凝神看了过去，见桌子上确实躺着一根头发，大约七八厘米长，周围还沾了些汤水，好像是从菜里捞出来的。
客人挑出了菜里的头发，这种事儿怎么处理韩凌光还没经历过。他本能地想到了反驳，于是说：“这个应该不是我们弄的。你看，我们老板平时带着帽子；老板娘都是长头发，没有这么短的；而我头发短，没有这么长的。”
韩凌光说的是事实。
老板不是一个干净的人，至少他炒青菜的时候，从来不让韩凌光先洗好，因为洗过的青菜上面有水，炒起来迸油。
但是老板不知道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想掩盖一下他地中海的发型，平时在店里总是带着帽子的，就算现在是夏天，而且要吃晚饭了，还是戴着。
老板娘满头长发披肩，平时总盘在脑后；韩凌光前几天新剪的短发，最长的也没有七八厘米。
不过，韩凌光话音刚落，客人炸锅了。
那胖子“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使劲儿拍着桌子问：“你说什么？什么意思？难道你说这头发是我们自己放菜里的？”
锅盖头也站了起来，跟着拿了个酒瓶子敲桌子，嘴里重复着：“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韩凌光刚要接话，老板娘赶快走过来打圆场，将韩凌光拉到身后，说：“嗨，几位别生气，别着急，多大点儿事，不值得生气……”
“能不生气嘛？这小子说我们自己往菜里放头发，有这么说话的么？”胖子不等她话说完，指着韩凌光打断了她的话。
老板娘推了一把韩凌光，示意他回厨房，然后对几个人说：“哎呦，他年纪小，不懂事，回头我扣他工资，几位别和他一般见识。”
眼睛男说话了：“你扣不扣他工资和我们没关系，但这菜里有头发怎么算？”说着，指了指桌上最贵的一盆毛血旺，又说：“快点让那个服务员回来，我看头发就是他的！”
老板娘笑道：“他呀，全身也没这么长的毛。这样吧，我看几位这菜也吃了差不多了，要不我给你们再加一个菜，免费赠送的。或者你们要是想买单的话，我给抹个零头。”
老板娘做惯了生意，肯定不会干亏本的事儿。加个菜的话，可能加个小炒青菜什么的，店里卖十几元，成本才几元钱。抹零的话，这几个人在小店又吃又喝，结账的时候肯定会提抹零的事儿，现在老板娘提出来了，不过是白送人情，到时候抹多少，还是自己说了算。
胖子依旧没坐下，歪着个脑袋看着老板娘：“不行，我们几个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图一个乐呵，结果在你这破店里吃的败兴，你说怎么算？”
老板娘脸上笑容不减：“就是，大家出来就是图个高兴，别为这点儿事儿影响了心情。这样吧，我给你们加个菜，再加几瓶啤酒，大伙喝个开心，怎么样？”
韩凌光在后厨听着老板娘说话，佩服老板娘擅长沟通，这样顺着对方的话聊下去，容易让对方接受。不像自己，硬邦邦往回顶。
然而没想到，胖子并不买账，摇着油乎乎的脑袋，说：“别说那些没用的。在你这吃到头发，哪有胃口吃下去？我们本来出来找乐子的，被你们搅了兴致，你说怎么办吧？”
锅盖头又附和：“怎么办？怎么办？”
老板娘一再忍让，然而对方不肯好好沟通，也有了些火大，脸上的笑容退去，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胖子拿过一个啤酒瓶，在桌子上敲的“梆梆”响：“还能怎么处理？赔钱！赔我们的好心情！对了，要让那小子和我道歉！”
这次那几个人全都跟着说：“赔钱！赔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