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不能再出什么岔子,免得杏儿那丫头又得嘲笑我,神仙怎么可能失误?这次我就让她看看本公主的英明,看那狗官如何向我屈服……”玉兰心里想得来劲,脸上满满洋溢着对自己崇拜,提着茶壶溢得满桌茶水,何昭看得一脸无奈,伸出手去缚住玉兰手臂,“茶水盛满了。”
“啊?真的抱歉,我刚才再想别的事,有些过于专注。”
“什么事令你想得如此专注?莫不是知府大人之事?”何昭问。
“是啊!就是知府大人之事。”玉兰眼神显得十分不自在,于是端起茶水猛喝了一口,她竟忘了茶水未凉,“ 噗嗤”一口喷在对坐的何昭脸上,自己口中也疼如火烧一般,何昭卷起袖子挨着拭去脸上的茶水,不忘关心的问:“你不打紧吧?”
玉兰吓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慌张从怀中抽出一张绣着蝴蝶的绢子抢着为何昭擦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没烫伤你吧?”
“我没事。”何昭扳下她的手,接着就被那张绣蝶娟子所吸引。
楼上听书之人突然停了听书的兴致,眼光皆被玉兰此刻的行为拴在了一处,他们两人一桌,三人一道,你贴着我道,我挨着你说,叽里咕噜的瞎议论:“你看这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卿卿我我,你侬我侬,成何体统?”
玉兰听得脸颊微红,尴尬着将绣蝶手绢收回。
何昭坦然道:“人前蜚言是非多,大可不必理会。”
玉兰尬笑着回到原座,心里想:“何昭不愧是江湖人,面对众多市侩流言还能泰然处之,换做是我,我非得骂回去不可。”
“哎,你们快看,这小白脸不就是那日知府大人押去刑台的那恶人嘛?”一个身穿墨蓝衣衫的男子大叫道。
“是他,果然是他……”在场之人随声附和,说书人刚讲到“武曌”上位的片段,随即就被哄闹声打断,整个茶楼陷入一片喧哗。
“岂有此理!”玉兰重拍茶桌,站直腰杆指着那人问:“你说谁是恶人?”
那人些许被吓住,溜着眼珠结哽道:“说……说的就是你。”
他的同席茶友立身助威,“说你是恶贼还算轻的,怎么?你还想打人吗?”他拍着长脸,“来啊,来,朝这儿打。”
玉兰攥紧拳头,准备给他点颜色瞧瞧,没等她动手,何昭立刻拍下桌案,筷子如异性磁石相互排斥,双双浮在虐高眼线的平行线上,只见他右手两指轻轻一挥,一对筷条迅如闪电,径直如飞刀般的穿进那人发冠。那人吓得发抖,带着眼珠仰瞥头顶那只筷条。
见到何昭身手后,那两人终于停了嚣张的气烟, 茶楼也变得清静了不少。
“凡事适可而止。”何昭起身拿起宝剑,“咱们走!”
玉兰回过神来,拉着嗓子长应:“哦……哦……”
茶楼之人还算识相,何昭即将经过的地方,他们皆会胆寒得退出条道来。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玉兰像个犯错的孩子紧紧的跟在何昭身后,他们无话可谈,显得很陌生,即将分道扬镳时玉兰忽然想问何昭安身之处,可没等她开口,何昭便心有灵犀般的对她说: “我这几日都住在开阳客栈里,如有所需可以上那找我。”
“他……这也太巧了吧!莫非他懂读心术?不然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玉兰心中一震,“嗯,今日多谢出手相助!”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湖道义本尽所能。”
玉兰稽首道别,“那我先回万府了,告辞!”
何昭瞬间一笑,凝视着玉兰转身离开的背影。
万府依旧平静,玉兰心情跟着舒展了许多。一回到小住的房间,杏儿就开门见山的问道:“公主和何昭上茶楼聊了那么久,现在心情好些了吗?”
“好?好什么好,差点没将我气死。”
“喔,对了,杏儿还有要事跟公主禀报。”
“什么要事?”玉兰问。
杏儿神秘放头出去打探,接着才放心的把门关上,“我见公主与何昭上了茶楼,所以独自回了万府,你猜我回万府时看到了什么?”
“诈尸?”玉兰很感兴趣,“别卖关子,快说!”
“午茶时,我见知府大人支开下人后鬼鬼祟祟的去了食厨,于是我便小心翼翼的伏在窗前打探,我见知府将一颗黑色药丸捣成粉末后放进夫人平日常喝的补汤里。”
“然后呢?”玉兰追问。
“然后我给他来了个调碗之计。药丸是在碗中捣碎的,所以煲汤锅里没问题,趁他取汤勺时我已施法将碗换了。”
“好丫头,学着见识了,没丢我的脸。”玉兰对杏儿大加称赞,杏儿受宠若惊,接着言归正传, “公主,那知府心肠好坏,我们得好好教训他一下。”
“那是必须的,我已有了收拾他的对策。”玉兰显得胸有成竹,星目中霎时燃起正义烈火,“开洪金柜坊局的东家不是他的亲侄子嘛,没有知府大人撑腰,纵借他千个胆子量他也不敢开,今晚我们再去赌坊会会他,如果能掌握他叔侄俩相互来往的证据,管叫他摘了头上那顶乌纱,我要叫那爱权势而不择手段的狗官,尝尝被流放蜀川的滋味。”
当夜间的第一轮明月升起,当万户明灯在犬吠中依稀灭去,当打更人提着铜锣夜敲一更响起,当远处深巷子处浮起朦胧薄烟……玉兰与杏儿换了一套夜行侠客装,一个瞬行转空“嗖嗖”一下进来洪金柜坊局。
“公主该从何处着手?”杏儿轻声问。
“我对这儿不太熟,我们先抓个人来问问。”
“这大晚上的去哪儿抓?天好黑,我怕。”
“胆小鬼!以后别说你是什么仙子。”玉兰说着就空手点燃一支蜡烛,“除了我俩,这个时候鬼才在这里飘荡,多半是在房间休息咯,走!去他们房间抓个人问,问。”
“公主你等等我!”
沿着赌场侧门进入,里面有个四合院式的住宅,玉兰掌着蜡烛小心的贴墙挨门打探,一个堪比雷霆的呼噜声吓得两人一跳,这声音神似猪叫,因而杏儿单纯误解,叹息道:“公主你看他们多奢侈,这么好的庭院也舍得拿来养猪。”
玉兰忍不住大笑, “你怎么那么可爱?这哪是猪叫,这是典型的鼾症。”
“啊?不是吧。”杏儿尴尬得挠头。
“办正事。”
玉兰干脆的退了第一扇房门,缓缓靠近床面时,场景令她俩吃惊,这里不止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少说也有七八个,他们的床是横向连排合并,每人均有一床被褥,他们睡姿迥异,五八八门,杏儿捂脸不忍直视,玉兰则不然,她施法拎走一个大胖子,拉到庭院一棒打醒,那胖子醒来却发现自己成了哑巴,双手双脚被藤条捆着。
“小胖子跟你商量个事呗,姐姐对这地方不熟,你们东家与知府大人来往账簿在哪?我要你带我们去找。”
小胖子使劲儿挣扎,摇头拒绝玉兰。
“别那么倔嘛,何苦为那黑局卖命。” 玉兰从手里幻出一颗假药,恐吓胖子道:“你知道是什么毒药吗?这叫断肠绝命丹,只要服半枚,就会满身长毒疮,一日后,毒液慢慢扩散,你全身开始缓缓溃烂,毒虫会从腐肉中一个个的爬出来,啃噬你肉体,吸食你的骨髓。你看这可是整整一颗,半颗都那么惨,一颗就不必多说了吧。”
杏儿憨笑,蹲下身来搬着胖子的口,“我看我们还是别费力气了,他那么忠心耿耿,不如让他先下地狱开道去吧,把药直接给他吃了。”
这招果然奏效,那胖子全身冒冷汗,意志开始随着恐惧动摇,他恐惧得摇着脑袋,像条毛毛虫似的翻滚挣扎着点头答应。玉兰替他松了绑,跟着他走进藏有账簿的地窖里,这个地窖布置得隐蔽,一般人根本找不着地。若将这里比作一个茶壶,那么的它的布局是以树栽密叶为盖,以周围假山为外壶壁,以一条碎石通道为壶口,而她本身在壶的内壁,里面十分整洁,像个温馨的书房,连只蜘蛛也没有。
“这里尚存一脉妖气,这布局八成跟那狐仙脱不了干系。”玉兰暗暗猜疑。
胖子哀求:“两位大侠,现在可以放了我吧?”
玉兰哼笑,“放了你?当然可以。”她手那么一挥,胖子震得地上巨响,躺在地上就悄无声息的睡着了,玉兰手再一挥,将他秒间送回房间。
“公主找到,我找到了。”杏儿挥簿大喊。
玉兰拿起主账翻看,里面详细记载着叔侄之间流动的钱财,侧账则有部分晋州店商团伙协作的名姓、拨出和收益的记录。
“还想栽赃陷害我,这下我倒要看看那狐仙有多大能力帮你。”玉兰一脸满意的笑,“杏儿咱们走。”
……
“杏儿我先去趟夫人房间,入梦取夫人亲笔信,你明日上马厩选匹良驹侯着。”玉兰吩咐道。
“我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取夫人亲笔信干嘛?”
“多个人多份力量,有了夫人姑父帮助,办事多半是事半功倍。”
杏儿点头,“我明白了。”
三更铜锣响起。
玉兰入了夫人梦境,以一个仙人的身份,将知府恶行通通给她说了个遍,夫人最终信服,亲笔家书一封交由玉兰,为了取信姑父,她将一枚从小带在身上的贴身玉佩附上。
次日,正辰时分。
玉兰将书信与罪证一并交给了杏儿,交代她道:“你将证据交由何昭去办,这封书信交由枢密副都承旨,到时他自会协助何昭一齐举发万金翎,我行动受限,为了少惹猜忌上身不能常出府,不过那那狗官昏庸愚昧,有贼心没贼脑,若没有狐妖妖术捣鬼到是很好对付,我就先陪他玩玩也无妨。”
“放心吧公主,我会安排好的。”杏儿心有准备,一副只欠东风的样子。
玉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波澜此起彼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