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着叫了她几声,她没有反应,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
满楼氤氲着好茶的香茗气息,这茶的种类五花八门,泡出的茶色各不相同,泡茶讲究得太多,对于会欣赏的人来说简直如觅知音,而对于那些不懂茶水的人而言,无非是好茶与劣茶之间的对比,一眼环顾四周,可以清晰看到杯口缭绕着热腾腾的白烟,似薄雾,宛如轻纱,虽是多种茶味的混合体,但其色香味完全不会因此而受影响。这一缕缕淡淡的茶香,能抚慰许多因劳累而伤神的商人,因而当玉兰的目光随王大娘看过去时,她的余光已将茶楼所有的喜怒用脑子记了下来。
一品茶楼一向有那么个规律,春夏时节,楼上向来座无虚席,楼下座位却松成一片,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天差地别,仿佛就是荣衰想对的两家茶楼。然而往往一入秋冬时节,与前面规律恰恰相反,上面松得清闲,下边随时有得忙。
那两个浓妆艳抹的大婶来时,楼下已经坐满茶客,唯有楼上还有位置施展得开。只见茶楼小二笑容可掬的迎合上去,嘴上说了几句迎客中听的话,随后便毕恭毕敬的将她二人请了回来。
“二位客官这边请!”小二哥用肩上的桌巾粗虐打扫过凳面与桌面。
其中两位大婶嘴里哼哼唧唧,一脸嫌弃样儿,“陈设还不错,就不知茶点符不符合胃口。”
小二出于礼貌性的笑了笑,接着便将茶楼一切优势说了出来。
“二位客官尽管放心,我们一品茶楼用的茶叶都是上等好茶叶,都是经过精挑细选,从天南地北囤积过来的,我敢保证,准包二位满意。”
“呵,说得比唱的好听!”另一个大婶扭扭着身子坐了下去,“甭说那么多没用的,我可先得提醒你,老娘对劣质茶汤过敏,所以你们这儿有什么好茶尽管拿出来招待,要是把我们伺候好了,这里钱就是你的了。”她翘着兰花细指从怀里拈出一封厚厚的银票砸在桌上,脸上一副不缺钱的样儿。
小二哥见钱眼开,乐呵得笑弯了眼睛,“二位客官请稍等,我这就找人为二位贵客切茶去。”
果真有钱就是上帝。
小二没去多久,就与另外一个小哥端着一些干果点心送了上来。一眼望断整个茶楼,还没几桌能摆得这样周到的。
王大娘直接看馋了眼,也不顾一张粗糙的老脸,像是跟别人很熟,也没经过别人同意,巴结着坐了过去。
她乐滋滋的剥了一粒花生,耍耍小酷才扔进嘴里。
那两个大娘直接看傻了眼,不愧是同一年纪的好友,愣了半天,居然能异口同声的问了句:“你是谁?”
“我啊?”王大娘继续吃着她认为好吃的花生米儿,不慌不忙,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我是个浪迹江湖的江湖人,初初路过此地,渴了,所以特来茶楼讨杯好茶喝。”
她一脸无语的看了眼王大娘,“你品你的茶,跑我们这儿来干嘛!喔,我知道了,你定是觊觎我们的钱财,因而故意靠近坐等时机,趁我们不注意时偷走我们的钱财……”
“偷你们钱财?”王大娘莫名其妙的冷了一声,“我才不稀罕那玩意了。”
“不稀罕?呵呵,我看不见得吧。”另一个大娘性情不悦,接着就补充道。
王大娘确实不是因财而来,作为一个吃货,一堆银票在他面形如一沓废纸。
“我看二位对我的误会还真是匪浅啊!这样说吧,你们那钱送给我我还不知道怎么花了,与其这么麻烦,还不如直接端盘果子我面前干脆。我只不过被二位姐姐身上的衣服所吸引,因而才想厚着脸皮过来仔细观瞧一番罢了。”
她二人相视而鄙笑,神里神气的道:“我们这衣服的布料用的可是西域一等一的锦缎,衣服成品还是衢州锦绣坊最名气的洪三娘子亲自裁制,光是布匹都得花上上百两银子,这一般人根本穿不起,像你这样贫贱的骨头,也只能一辈子翘首以盼了……哈哈哈……”
王大娘可不这么认为,她身上虽无一个铜板,但她若想立刻得到什么积蓄,只要法决一捏便能实现,因而对于她的喜好,她并不觉得遥遥无期。
“不就是一件衣服嘛,二位都有能力穿得上,你们凭什么认为我就没那能本事穿上?”
“就凭你穿得一身土里土气的样子,能像有钱人么?”其中一位大婶毫不收敛的抨击着。
王大娘脸上开始显露不悦,双拳已在愤怒中揉成一团,她的余辉瞥向玉兰与何昭那头,这才稍稍将冲动转化为平静。另外一个大婶清清嗓子,端起茶杯漫不经心的饮了一口茶,问:“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有钱?”
王大娘:“为什么?”
她“哼哼”漏笑两声,习惯性用丝帕点拭唇角,显得富态的高贵雍容,千金小姐的玉软花柔,“那你可听好咯,我,衢州知州郑东源的夫人,她,郑府千金小姐,知州大人的亲妹妹……”
王大娘拍手大叫,“哎呀!恕妹妹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啦!我说二位怎么从内而外散发着富贵之气,原来一个是知州大人的内人,另一个是知府大人的亲妹妹了。”
他们继续嘚瑟着,这趾高气扬的气焰几乎没有一刻消停。
过了片刻,那自称知州大人拙荆的大婶开口点拨王大娘:“说实在话,我觉得你这人很不咋滴,但说话还算中听呵!”
王大娘心里冷笑苦笑着:“我不咋滴?你们眼瞎了么?我身上明明就潜藏许多精粹,只是你们没发现罢了……还有……你们这么神气干嘛?不就仗着知州权势在这显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我王大娘年轻时可是风华绝代,凭借我成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随时都可去皇宫大内混个什么妃嫔当着,哼!那时,你们这点小小身份又算了什么?”
刚一入完神,就抓起一口小酥往嘴里塞。那两位大婶气得满脸通绿,此时别提有多嫌弃。
玉兰与何昭那边终于品足茶水,开口提醒王大娘该走了。
她到没有拒绝,随口应了一声,接着就站起来身来,一只手毫无顾忌的拉好一兜,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盘子,什么如意糕点,脆皮干果,通通都进了她的衣兜。那两位大婶气得说不出话,只能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她将吃的通通带走,唯留下一堆剥干果时留下的壳。
“谢谢你们送的吃的。”她兜起一包好东西随着玉兰何昭离开。
今日的王大娘别提有多高兴了,即便人群密如线织,插肩接踵,将她挤得东倒西歪也无所谓。在她那张显得不协调的嘴里还满满塞着一口小酥。玉兰看了她几眼,也不见她有个社么反应,只管在他俩面前吃吃吃,似乎已将玉兰何昭忘怀于天地间。
不知一共吃下几斤几两,只见她舒舒服服地打了几个饱嗝,然后又满足揉了吃得鼓鼓的肚皮。回过头来没得一个正常的脸色,她呲呲牙齿,这才想起方才忽视他们的不良行为,于是略带几分愧色,吞吞吐吐的道:“……方才……我……实在太饿了……所……以……举动上难免粗鲁了些,你们不会怪我吧?”
玉兰与何昭都不为愿停吓脚步与她说话,只管往前走。
半盏茶前,玉兰说想留在衢州长街等天黑,这样一来便能看到灯火阑珊的景象 。她喜欢这样的夜景,热闹不失隆重。因而不管夜幕是否激将拉拢,她只管一劲儿往前走着。
衢州城多的是客栈,他们没打算回茶铺老板家住。虽然人家很懂待客之道,也不十分愿意以地主之谊接待客人,所需之处也提点了不少,但他三人想来想去不太合适,毕竟没对人家施过恩惠,哪好死皮赖脸的住在人家。
他们原本还能轻轻松松,什么都不用想,只管闲暇逛着街。王大娘也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一下想起那两位大嫂说得什么锦绣坊,于是又一股情绪膨胀的将想法告知大家,希望玉兰与何昭都陪她进去看看。不过对于初来衢州城的人来说,除了向周围百姓打听位置,根本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
玉兰与何昭自是不感兴趣,能答应当个陪同已是幸中之幸。因而一路打听锦绣坊位置的人是王大娘,他们根本没那兴趣参与。通过一位年轻姑娘的指点,只是向前走了一柱香的路程,拐个弯便到了衢州最富名气的锦绣坊。
这儿渗透别处没有的高贵之气,门楣牌匾之上之上行云流水的写着“锦绣坊”三个鎏金大字,就连披挂在匾额之上的喜绸都彰显着一股不俗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