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极度虚弱的玉兰不想与那摊铺老板争执,强忍着吃满一肚子的气。杏儿像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细声细语的道歉:“公主,都是我不好,我早知没那能力买那根簪子就不会招惹那大娘。结果自己颜面扫地,还害公主白白受气。”
跟那等没有素质的人起哄,就跟招惹上疯病似儿的,明明隔得很远,却怎么也逃不过空气的撮合。玉兰清楚杏儿是真心待她好,诚心想送她东西,至于招惹像刚才那种势利眼的市井小民,绝非是她所能决定的。她轻轻松开抓紧杏儿的那只手,眸子在耀眼的阳光下迷了起来,“别多想了,我知道你是出自一份好心,我怎么会怪你了?”
得到玉兰的原谅,杏儿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玉兰走在前面,杏儿紧紧随在后面,玉兰停一下,她也能及时的打住脚步。按照主仆关系来讲,唯有这样才算符合规矩,不至于闹个以下犯上,不懂礼数的罪名。然而在人间,玉兰一直把杏儿当自家姐妹来看,根本不会瞎安什么罪名,杏儿明明很了解她,却非要在原来的亲密无间上安上一层隔阂。
今日的杏儿确实太过古怪!
玉兰不得不这么想。
她背着双手跳转过去,眸色柔和的落在杏儿身上,“我想吃糖葫芦,你去帮我买一串吧?”
杏儿失落的心情一下子活跃起来,像一条梦想着越过龙门的鲤鱼,满带憧憬和向往,“好!我马上去!公主就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玉兰点头后,杏儿总算放心的离去。
三天,还剩三天,何昭身上的毒火就可以完全解了。
阳光温和撒在她的身上,广袖倾退到手肘,那包扎着伤口的白绫染着血迹,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明显。
玉兰用手掌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抬头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幕,心情顿时豁达了不少。
不过好景也没持续多久,也就半杯茶的功夫,一把利剑有目的地穿破人群,直袭玉兰而来。她身子乏弱,论意识也大不如前,不过见于刀光剑影中的掠杀,她很敏感,还没等到利剑刺到后背,她以光的速度抡了个圈儿,长长的发丝落到锋利的刀刃上,眨眼就见小捋黑发散落在地。
“杀人了……”
人群中伴随一声大叫,现场陷入一片混乱,摊铺翻砸得乱七不糟,摔倒的摔倒,丢孩子的丢孩子,闹得一踏糊涂,就连关在笼子里的鸡鸭鹅受到现场震撼,惊得羽毛满天飞。
杀手身着一身夜行衣,手持一把锋利的大刀,口鼻脑袋都裹有严严实实的裹黑巾,就露出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相当神秘。冷血,残酷皆可以从他冷冷的眼神可以看出。
此人出场不过三秒,就从他的身后杀出同一种打扮的人,也是一身黑色夜行衣,面部与发际都用黑巾裹着,手里也都持着一把大刀。
玉兰不见恐慌,反而以一种万分不解的眼神盯着他们。
一路走来,惩贪官,除妖魔,打恶棍,确实是得罪过不少人。可回头想想,那些想报仇的人都跟她有过较量,最终结果皆是达成心愿,落荒而逃。至于眼前人与她有何恩怨,想报得是哪一桩仇,她确确实实不大清楚。
只见先来的那个杀手扭了下脑袋,眼神一瞥,后面的人默契的举起手手中的刀,蜂拥而至的朝她杀来。
原本对付这一两个小毛贼,她只需要小幅度活动一下筋骨,就能叫他们哭天跪地的求饶。再当她抬起手看她那双苍白无力的手掌时,这一切都成了想象。
躲——躲——再躲。
就连躲避的招数都慢了不少,一刀横着晃过面前,另一刀又竖着从头顶上砍下……招招来得凶狠,招招足以致命,而每一刀离生命的距离,恰恰还差那么一点儿。
每个总希望不在关键时刻掉链子,她也是这么想,可惜也只是想想,现实终究与想象成了相反数。就在她踩上一个刺客头顶飞踏过去时,不知谁家有这么滑的布料,她一落地,正想靠着脚尖旋转过来时,吸溜,完了,踩滑了,身子像长空滑下的星石,往后一翻,眼看就要与大地融为一体。她的眼睛在条件反射下闭合,正准备迎接疼痛暴晒全身的感觉。
一秒,两秒,三秒……疼痛感还没等到,不知是谁在这最关键的一刻接住了她,现在还搂着她的腰,等待她慢慢睁开眼睛。
“你没事吧?”
这句话怎么就那么摄人心魂?他听过很多遍。同意的一句话,同样的一个语气,同样的一种感觉。她的眼睛在相对的保障慢慢睁开,那张俊美的容颜映入眼帘。生完一场病后的何昭似乎比以前还要好看,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眸子 ,比九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她摇了摇头,说:“没事。”
何昭立马将玉兰扶正,准备迎敌。那帮杀手来时必抱着取人项上人头的决心 ,因而才不识好歹的杀了上来,举起大刀盲目的往前冲。
“他们我来对付就行,你先休息会儿。”正说着,何昭镇定自若,不慌不忙的走了出去 ,站如松柏,威风挺拔,正等着敌人过来送死。他的手中空无任何兵器,就靠两只正在握拢的双拳头。
玉兰正眼里看着,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为他担心。毕竟何昭身上的毒火还没完全得解,身子好不容易有了几分起色,若负累动武,最怕会加深毒素的扩散。别说自己现在虚弱得像什么样子,就连一把普通的剑都十分费力,更别说与人兵刃格斗。
那伙儿人终于冲动何昭面前,运用起同样的招式对付何昭,不用说,他们定是出自同一师门。更不靠谱的是,他们的招数过于老套,招数变化拘泥,可谓招招是靠生搬硬套而来。何昭不过刚与他们交起手里,很快就摸清套路,一闪一躲一闭一眨,那些杀手跌跌撞撞,三两个成了一堆,一两个成为一盘,像一锅刚落入沸水的螃蟹,只为痛苦而挣扎。
见何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眼前人搞定,正准备走到何昭跟前与他叙旧,杏儿一声哑破喉咙的叫喊令她停了脚,“小姐!”
杏儿私下都叫会按礼数她公主,只有在人群混杂的场面叫她小姐。玉兰早就习惯啦这称呼,听得这声音就敏感对转头过去。她手里拿着的糖葫芦早就落到地面,些许是刚才震撼的场面惊骇到她。
像往常一样,冲过来就是这儿要检查检查,那儿那仔细仔细看看,一定要确认玉兰安全无虞后才肯放心。玉兰拉过她的手,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我没事儿,别那么紧张。”
杏儿来了个令人猝不及防的拥抱,泪雨潸然而下,“吓死我了,下次我再也不要离开你。”
她拍着杏儿胳膊以表安抚,正准备恢复姿势前去感谢何昭时,杜婉云出现了。
很明显,这不是偶然,杀手的事一完 ,她就巧合出现。唯有一种情况,她原本就是跟着何昭一道出门的。
杜婉云这姑娘给玉兰的印象说不上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好,也就普普通通,可以凑合凑合就将就的样儿。她是大家闺范的模板,事事过于讲礼数,说话也是文绉绉的,声音软得像绵羊。
“表哥你没事吧?你的身子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经过刚才这场风波,碗云怕……”
“难道在表妹眼里,表哥就是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人么?”
何昭勉强看了她一眼,很快就将视线移开。
杜婉云微低着脑袋,也不怎么说话,些许又是怪自己不会说话,惹得表哥生气 。像他们这类型的姑娘,多半都是这样,疑心病太重,自尊心极强,只怕别人轻轻说上两句不是,脸上很快愁云密集,眨眼功夫,整张脸都哭花了。
正是因为性格上恰恰相反,玉兰与这类姑娘才相处不来,就如同西瓜与苦瓜,根本不可能凑成一家。
玉兰觉得身子泛起丝丝困意,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天昏地暗,街上乱成一遭的物体呈现双影,何昭与杜婉云印在瞳孔中的样子越来越淡,只感觉身子正无力的倒向一方,耳边依次听到有人再喊她的名字。
醒来时,一个长着长胡须的老者坐在床头,正在为她把脉。
眼前的人与事物都恢复了正常,没有刚才的昏暗,也能清晰看清每一个人的模样。
那大夫松开正在把着脉的手,起身对他身后的人恭敬的说:“这姑娘其实并没有什么病,只是失……”
大夫话未说完,就如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想说却说不出来。
何昭一脸迷惑,心里是满满写着疑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大夫自己也觉得奇怪,再使劲咳嗽了两声后又想说话, 却发现嘴巴明明动了,就是没有声音。
“大夫是否想说,我没有什么病,之所以变成这样,完全是因为失眠导致精神恍惚,是这样么?”
大夫说不出话,明明是想摇头,却在一股奇怪的力量下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