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
大雁北飞，列队整齐，身后是朵朵的白云。
碧蓝的天空下，田垄中抽芽的农作物整齐划一，娇嫩茂密，天空与大地相互呼应，生意盎然，朝气蓬勃。
田里做活的人，这个时候却已没有了。
清明已过，暮春已至，第一轮的播种时间已经过去了。
短暂的农闲时候的到来，没有让岚县村庄的村民们放松舒坦。除了那些依附于富豪乡绅之家，要上缴几乎全部粮食，土地也不是自己的贫农外…
单纯聚集在村落，直接给官府缴粮食的那些村民，日子都不太好过。
官府官兵前来搜查的这一遭，让他们的存粮已经不少器皿，全都被掠夺走了。
那些贫民之所以无事，损失较少，仅仅是因为他们本来有的也就不多钱。
在任何一个村子里，都有不少因为种种原因，卖身买地给地主，给别人种粮食，自己连饱腹的粮食都没有，越欠越多的人。
理由也不外乎是，家人大病…粮食欠收，交不上粮…家中有人染上赌瘾等等，多的很。
反正只要是一点点超出预知的意外，就足以摧毁一个家庭，让他们踏上卖儿卖女都还不上债，只能越欠越多，卖地卖自己的境地。
糟糕吗…
自然糟糕。
但这甚至无法被打破，就像一个轮回，一个宿命。
哪怕改朝换代…也只不过另一批人成为地主，另一批人继续沉沦罢了。
话说回正题，救了姜睿的他们那个村子，是一个混居型村落，姓氏很多，并不是一个或几个大姓掌控着整个村，不过里面也是有几家枝叶繁多的，占的姓比例重些。
要不是这样，恐怕当初县里安邈那个诛族的命令下来后，整个村也就没得差不多了。
不过要真是这种情况，李平救出来的人也就更多了。
他们村这次是最惨的，没有像其他村那样，只经一轮搜查就被放过。
由于他们几乎整村都跟那群被劫跑了的囚犯有所牵连，所以是被来来回回“搜查”，掠夺了好几轮。
几个较为富裕的人家更是被盯得死死的。
要不是这次的事情严重，谎报军功后果极容易失控，那群士兵的长官不敢乱来。
他们绝对早已经被当做替罪羊，直接抄家了。
不过经过这几番下来，说实话，不是抄家，也胜似抄家了。
整个宅子都已经空的跟雪洞差不多了。
家中颇有姿色的女眷，虽没被凌辱，但也基本都被言语轻薄过，闹出了不少事了。
外面的流言也有不少。
经此一遭下来，要想在爬起来…难喽。
但就算是这样，还是没有人供出来这件事跟他们之间某些人有没有关系…
所有的还活着的这个小村的村民，都在这段时间接连不断的祸事打压下，看明白了投降，供出消息是根本无法保护自己的。
何况这件事情还真不是他们干的。
“这日子一天一天的要怎么过呀，城中的粮价贵，那些粮行们都把价定得很高，家里就快没米了…这群官兵们还赖着不走。
“占了几间房子就在那待着了，还天天在村子里乱转，看哪家不顺眼，就进哪家‘搜查’一番…”
“再这样下去确实是不行，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要不是有那些当初为了起事，藏起来的粮食，现在恐怕早就饿得揭不开锅了。”
“这不就是逼人造反吗？”
几名精壮的汉子，详装成凑在一块儿打牌，手上拿着牌，在村口的树荫之下，面色凝重的商量，其中就包括陈野。
陈野看着大家唉声叹气，再想想日益缩减的米袋里的米，带有些挑拨意味的说，“早知道当初就跟着那群劫法场的人一块上山了，无论他们究竟底细如何，好歹干的事儿是俺们想干的事儿，打的也是这些猪狗不如的垃圾。”
“陈大哥别那么说，就算是我们想跟，那种情形之下，他们也防备的很，根本是跟不上的。”
“话说起来，我们现在手头上又不是没有藏着的器械，村子里如今也就那几个官兵而已，他们拿了那么多粮食也吃不了，现在应该都放在屋子里呢。
“等待着回头入城的时候卖给梁行和自己家用…哼…他们算什么东西，可报告给上官，上官们也不会管。”
“说什么上官，都是一群狗官，咦，听你的意思你是说直接跟他们干一架，然后抢了粮食，呼唤大家伙一块上山吗？”
“反正我的主意就是与其这么缺，憋屈的等着饿死，或者卖儿卖女，卖地卖身，就为了填饱肚子。还不如直接把他们弄死，早日去山上呢。”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仅仅是坐在周围的几个人能听得清楚，村庄所有参与进起事的人，都能看得见他们，如果心中有想法的，都可以直接过来找他们下牌，说说自己的主意。
这几日之中，陈野不停的给自己的心腹说着这样的话语，下着这样的暗示，他们再不停的传播，果然，如今话又传回到陈野这里了。
看着群情激昂，愤怒不已的几个人，陈野心中兴奋，面上却很凝重，认真的说道：“这么做痛快是痛快了，关键是山上没有地方住啊，那个虎洞位置虽然可以，空间也大，但是装不下俺们所有人…”
看着神情失落起来的大家，他又话头一转，继续说道：“不过再这么耗下去也不行了，等回头藏的那些粮食也耗完了，外地的驻军又赶了回来，大家就真的玩完了，要在这里憋屈的等死了。
“俺敢说，回头说不定还会再换一批人住在俺们村子里，这批人又要再这么搅和一番，人数说不定还会更多…因此哪怕上山再苦，也必须要做了。”
“是的，就是这个道理，陈大哥。那俺们什么时候行动？”
“哝，看看那面墙，那帮士兵们，不是贴的告示吗？一日一换…上面不是说新的一批士兵，再过一日就要来了吗…到时候也是大家真正的苦日子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