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聚在一起的夫人太太们也不逞多让,满是勾心斗角,相互试探。
梅氏在这里的时候,一向都是遗世独立的,她从不主动跟人讲话,别人刻意和她说话,她也会附和几句,但神情一直都是很冰冷的。
哪怕是那种讨好式的言语,她也从不在乎。
丈夫曾经跟她说的,要把韵儿许出去时提的那几户人家,虽然在她眼中,身份根本就配不上韵儿,但不得不说,他们还都不是兀姓之人。
全都颇有几分才学,选择投奔一些北周的高门,改过姓氏了。
既有家族财力支持,又可入朝为官,亲父母、祖家所在的地方又在自己的手头底下,方便控制。
落到李禁眼中,自然觉得是可以的。
但在梅氐看来,这种连姓氏都可以抛弃的家伙,还真就不如那些安安稳稳姓兀的更让她瞧得上了。
只不过韵儿以后的孩子,绝对不能姓兀而已。
因此她才觉得,那个勾搭韵儿的人,必须要入赘…无论身份高低。
反正在这种地方,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
“梅夫人…令媛这次怎么没有来,我们家的媖儿可喜欢她了呢,只不过前几次递帖子,恰逢令媛都没有空…”
也不知道一个成日里都待在家中的闺阁小姐。了,到底是在忙什么…不就是瞧不上我们吗,不愿意出来吗。
…但是为了尊重,又不得不请。
真的…
呵…还不是个嫁不出去的东西。
问话的这名夫人笑容温和,内心腹诽道。
梅氏眉头微不可擦的蹙了一下,又快速的恢复了过来,脸上也挂出了虚假而又冰冷的笑意,“她最不喜欢这种场合了,只喜欢待在家里…说她,她也不懂事儿。”
她自然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说出来,这种时候突然生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是说出来了,这帮心中不知道怀着什么鬼主意的人,不传的沸沸扬扬才是奇怪了呢。
因此干脆利落的撒了一个谎。
反正韵儿平时也不爱出来。
“怎么能说是不懂事儿呢,这才是真正大家小姐的做派呢。哪像我家那几个皮猴儿,一有什么热闹,就想出来看。
“也不想想都是快出阁的年纪了,还不好好学点东西…这样下去,等她出去后,有的是她们苦头吃呢。”
另一个夫人适时的插进了话题,明褒暗贬的说道。
梅氏对于这有些暗含嘲讽之意的话,并没有在乎…她心中确实也忧郁着这件事儿,也明白不少人拿这件事情看笑话。
可她也明白,哪怕拖,拖成一个大姑娘,甚至一辈子养着李韵,也不能把人给随随便便的嫁了,那才真的是后半辈子全都要吃苦呢。
“好好教总是能教好的…”梅氏淡漠的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闭口不说话,继续冷干干的在这坐着了。
她没有说话的欲望,但别人也不敢冷落她…会刻意寻话题,在适时的时候稍微问她几句,就好像这次的宴会,跟以往的每一次都没有差别一样。
即使每个人的心里都相当的记挂着这次的劫法场,还有那么多官吏的死…
但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多提。
同一时间——
李韵的烧早就退了,也听思弓说了,大夫说的心病的事…
她对此沉默不言。
思弓有意试探,问了两句,却被她冷冰冰的神色吓得不敢多言…只能跟梅夫人实话实说,说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小姐不愿意说。
对此梅氏早有预料,因此虽然失落,但也没有计较,只是叫思弓仔细盯着,不要让小姐发现不对就行了。
思弓便依言照做了。
这几日,她内心也有过挣扎,要不要把夫人的吩咐告诉小姐…
全都因为害怕这么做,要是让夫人知道,自己就彻底完了,所以犹豫不决…选择了沉默,没有告诉李韵。
李韵并不是不细心的人,要是在以往她估计早就发觉不对劲了,可这次由于心中一直装着东西,又生了这一场急病,就忽略思弓的那些不对劲。
只以为思弓是忧心自己的身体,所以多问了一些东西而已。
这几日里,服药确实是让李韵的身子好了些,但就像大夫说的那样,是心病。
心病还要心药医,心结解不开,病就一直没有好的彻底。
李韵对此虽然心中清楚,却也实在没主意的很,但今日,还是逐渐下定了主意。
去的风险实在是太高了,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就算唐吉没有伤害她的意思,但唐吉的合作伙伴们可不一定。
他们能做出在大庭广众下,杀了数名朝廷命官这样的事儿,就代表他们绝对不介意,再杀死一名来自北周,祖父是李元的弱女子。
父债子偿这四个字其实就代表着一种规则,懂得人死债消这个道理的人或许会有,但绝对不会是这群无法无天的家伙们。
李韵虽然有一定的勇气,但有勇气不代表着愚蠢莽撞,她可不准备拿自己的命去赌,唐吉的那些伙伴们跟她认识的那个唐吉一样,都是一个好人。
与其让她相信这个,还不让她相信她父亲突然变得忠贞起来,要与母亲一世一双人了呢。
李韵想透之后,就感觉心中放下了一个大结,浅浅的笑了笑,对着一旁最近好像谨小慎微了很多的思弓说道:
“我想去园里边转转,整日闷在屋子里,总觉得不太舒服…闷也要再把病给闷出来了,替我梳妆吧。”
思弓闻言,有些微微的讶异。
从小姐现在的这个语气中,她听出来了小姐好像是释怀了些什么。
但具体是对什么释怀了,她也猜不出来,于是便抿了抿唇,乖乖的上前服侍李韵了。
李韵看着铜镜前消瘦了一圈的自己,摸了摸自己苍白,不够富有光泽的手腕以及脸颊,“我是不是变丑了?”
她问思弓。
“没有,小姐还是很漂亮,只不过有些病色,等病好了就彻底恢复了,小姐放心。”思弓毫不犹豫的答道。
“嗯,等病好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