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萧然飞扬,滋润万物,草木正青。
“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
萧子恒落笔,静静看着写下的这一行字,苦笑默然。
都说人好像秋天的大雁一样,来去都会有音信痕迹可寻。
可他与乌玡…
…往事确实正如春天的一场大梦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而音信…却更是全无,再难觅踪迹。
他不知道她在哪,情况如何,有无初意外,是否伤愈。
亦不知道,他与她的那些同伴,有没有相聚……
即使心中对那群反贼们充满着厌恶,萧子恒也还是希望那些逃跑的南齐余孽,能够早点和乌玡相聚,这样乌玡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不用再让他提心吊胆。
说实话,若他是乌玡,最先去,会去哪里呢…
萧子恒轻敲桌子,站起了身,从书架上拿下只在少数人手上存在的《北齐郡县图志》。
书出自拜相过的李元,是他和门客一同所书,此人学识渊博,尤精国朝典故,善地理,宣太后执意攻打南齐之时,正值此人为相。
当初负责率领重兵,进攻南齐的高将军久攻不破长风关,是他上奏道:“可分兵而攻,淮军擅水,强弓劲弩,让淮军顺江而上,直捣南齐腹地,长平军必会分散兵力,前去救援。
“高将军也会担心淮军率先建功,亦会增强斗志。”
果然,此计实行之后,长平君就兵力不足,彻底回天无力了。
南齐被破三年后,李元就收集到了不少的南齐县志,也从不少在南七打过仗的将军口中了解到了南齐大致的地形,于是就编撰了此书,且上缴了国库。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现如今李元已经死,这本书也多了数本复制品,只不过南齐余孽未消,没有在民间传播罢了。
萧子恒手上的就是一本复制品,他把书拿下,坐下来不停的翻阅,逐渐陷入了沉思。
此书以北周目前的三十七节郡为标准,每郡篇首皆有图。
北周实行是郡县制,全国总为三十七郡。
郡设守、尉。郡守(太守)掌一郡政事,郡尉(都尉)掌一郡军事,郡下设县,万户以上的大县设县令,万户以下的小县设县长,令、长下均设有丞、尉。
郡的大小都不同,一个郡管辖十到二十个县。县的大小也不同,万人以上的为大县,长官称县令。万人以下的为小县,长官称县长。
然后因为要监察地方官员,官方又把全北周划分成十三个监察区,各个区派一个刺史,而每个刺史不会监察超过九个郡。
在如此多的郡县内要找一个人,还真是难如登天。
但是按照离此地最近的南齐旧地来找的话…
…岚县?
萧子恒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这两个字上轻划,睫毛闪烁,眸中闪过了些许深思。
这次的征兵…好像就有从此地调人吧。
他深呼了一口气,把书扣好,放回了书架,不愿在想这事。
春日已来,北漠人也不在像冬日里那样缺衣少食,四处劫掠,又在自己指挥的那一场仗下,被打死了不少的人。
现在都乖乖的缩了回去了。
外加财库空乏,陛下也无意在追击,便下令让众将士归京领赏了。
…该做的,我已经做完了。
别的,既然没让我管,那就别管了。
万里云间戍,天道久应远。
愿卿,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萧子恒不知道他像乌玡撒的那个谎,已经被乌玡发现了破绽。
所以他还有些担心,归京之后陛下对这些人的处置…隐秘处理是不可能的,绝对会重刑处罚,而一旦重刑处罚,消息就必然会传到乌玡的耳中。
…真是个麻烦事啊。
萧子恒伸手,握住了桌上的纸,窝成了一团。
小二知道自己就算跟着上山,恐怕也不会得到心爱姑娘的亲眯,只能看到她跟别人走向一起。
既然这样,还不如乖乖的在掌柜手下混日子呢。
最起码,掌柜待他还不错。
只要一直勤勉,认真做事,回头攒些钱,置办些彩礼钱,还是能娶得到瞧得上他的媳妇的…也不耽误旁人。
至于李兄上山之后,世道会不会变得更苦,官服会不会变本加厉,乱世会不会再次降临,这些……他都没有想过。
所以…小二觉得一切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只不过是山上将会多个山寨而已…别的,差不多还是那样吧。
但是,她能活着,而不会死去。
小二咧嘴一笑,继续被招呼着跑东跑西,心中却感到了些许的安慰,就像被光洒到身上,暖洋洋的。
只不过,事物永远都不会随着人们的停止想象,而不会发生。相反,只会在人们的忽视下越演越烈。
车队在不停的向前,到了身为行刑地的法场。
刑车里的人被一个一个赶下去。
他们的手脚被束,头上顶着枷锁。
高台之上,有县令坐着,以及其他官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乌泱泱的人们亦看着这一切。
县令清咳了两声,准备开始说话,然后实行判罚。
但他还没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到了,吓得连忙趴倒,往后缩去。
只见一枚箭矢突然在天空中划过,往他这边射来,没有射中,但也可以说是擦肩而过了。
这一幕不仅把他给吓到了,也把周围那些看好戏的官员们都吓到了,一个个全都卧头倒下,或者往下面跑去。
百姓们也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但是只要是没有彻底麻木的人,心中也皆都感到了些许的畅快,还有人好奇的往周边看去,想要看是谁射了这一枚箭。
一时间,场面十分混乱。
负责看管,压束着这些刑犯的那些士兵们,心中也在打颤,知道要不好了。
果然,接下来的箭矢皆是往他们身上来了。
还有不少不是箭矢,但是很尖锐,或者污臭的东西,也被在其中浑水摸鱼的平民百姓往他们身上砸去。
只不过这些百姓们扔的就不稳了,有不少东西都砸到了,那些被压束着的刑犯身上。
不过刑犯没有一个是恼火的,相反,面色中都露出了欣喜与兴奋,还有求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