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气温干燥而又炎热，到处都是不能生长庄稼的黄沙地和丘陵地，塞外的风吹到人的脸上，宛若刮刀子似的疼。
萧子桓与乌玡各自骑着一匹马，顶着大风一路前行，牵着缰绳的双手冻得通红。
乌玡吐出一口气，便见起雾蒸腾着迷蒙了双眼，就连睫毛上都结着一层稀碎的冰花。
她连忙用手抚了抚，顺便摸了一把冻得有些发红的脸。
“穷乡僻壤，委屈你了。”萧子桓解下马头上挂着的酒囊，远远的丢给了乌玡。
骑着马顶风前行的乌玡没想到萧子桓会突然丢东西给自己，猝不及防的一接，竟然觉得那鹿皮酒囊触手竟然有些温热。
仗剑之人都喝得烈酒，乌玡也不例外。
她扒开塞子往口中倒了一口，顿时矜了矜鼻子。
酒水的味道太辛辣了，实在是有些冲喉咙。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一口烈酒可是救命的东西。
乌玡将那口酒水吞入腹中，将酒囊的塞子塞好，丢回给萧子桓。
“真没想到，你这样在富贵从中长大的王爷，竟然也会喝这种劣质的烈酒。”
萧子桓大笑，也拔开塞子，给自己倒了一口：“京城的酒水虽好，却香味有余，烈性不足。不像是这塞外的烈酒，一入口就知道是硬骨头。”
喝了一口酒，身子便跟着暖了不少，打马继续向前走去。
在这风雪之中，背影总是会给人一种茕茕孑立的萧索感。萧子桓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的道了一句：“不过，本王就喜欢啃硬骨头。”
随即，便也跟了上去。
风雪大时，足以迷人眼。这一路上杳无人烟，只闻风声飒飒。
走了足有大半日，二人再来到了一个小城镇，便想着入内补充一些口粮补给。
小城镇虽不大，里面的人却不少，为了避免撞到人，二人只好下马，牵着马缰穿行。
乌玡头上戴着挡风的帽兜，一个小孩子跌跌撞撞的走过来，险些撞上了她的马。乌玡连忙伸手扶了一下。
“小心一些，别摔倒了。”
小孩子见她眼生，似是有些怕人，连忙转身跑走了。
可就在直起身子的一瞬间，乌玡突然感受到了强烈的窥视感。有的人天生会对目光敏感，乌玡便是如此。
她并没有急于回视，而是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
还未等乌玡开口，萧子桓却先一步开了口：“你也感觉到了？”
不消细想，就知道萧子桓说的是什么。
乌玡点了点头：“有人一直在跟着你我，看样子不是在我们进了城镇之后才跟上的。这一路上，我竟然都没有注意。”
“这么大的风雪，没注意到也是正常。不过不知道这人是从何而来，是谁手底下的人。如果是在你我进入漠北之后才跟上的，怕是要有些不好对付了。”萧子桓说道，
怕引起身后跟踪那人的疑心，二人都没有回头，只是依旧若无其事的向前走着，面不改色的压低了声音和对方交谈。
乌玡牵着缰绳的手紧了紧，整个神情都冷肃了下来。
半晌，她低声开口：“我们这一路的行程不都是经过严加保密的么？”
萧子桓见她这副神情，便也隐约能够猜到乌玡心里想的的是什么了。
二人秘密进入漠北，一路上很少走官家的驿站，都是选择鲜有人烟的小路前行的。若是从朝廷外的势力，不可能将二人的行踪摸的这么透彻。
再者，这人一路上做的都很隐蔽，几乎没有丝毫破绽。
可直到二人进入了城镇，才露出了些许马脚来。
那么只能说明，对方对这小镇的地形地势也是并不熟悉的，这才会被二人窥见了踪迹。
萧子桓怎会不明白乌玡的意思，他别过头去看了一眼这个从始至终脸色都没有变的姑娘，不由得感叹她的心思之缜密。
想必这一路上，她都没有放松过警惕吧。
“你还是太过敏感了，以你我的本事，难道还会被人从京城一路跟到了漠北来？这也是在是丢人现眼了些。”
萧子桓道：“更何况，我早就料到了会有人跟踪，在刚出京城的时候，就已经吩咐手底下的人解决了这些尾巴，你不用太过担心。”
乌玡闻言，也对萧子桓的话多了几分可信度。
或许真的是她太过敏感了，这段时间发生的大事太多，很多事情都来得太过于猝不及防，这才让她的神经一直紧紧地绷着不敢松懈。
“但愿如此吧。”乌玡说道，却还是不知不觉得长呼出一口气。
劝过了乌玡，萧子桓笑了笑，也面不改色的转过头来，专注的看着前面的路前行。
硕大的帽兜挡风，也挡住了二人的脸。
乌玡没有看到，在萧子桓转过脸去的瞬间，他脸上轻松地神情便瞬间被凝重覆盖了。
劝的了别人却未必劝的了自己，萧子桓也知道乌玡的提醒不容小觑，便也多留了一个心眼儿。
现如今的情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那也就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萧子桓在路上买了两块当做口粮的馕饼，本想找一间茶楼喝一口热茶暖暖胃，可小镇贫瘠，直到穿过了整个镇子也没有看到一家茶楼。
簌簌的风雪吹在人的脸上，细碎的砂砾刮的皮肉都有些疼痛。
走出了镇子，便又是在漫天风雪之中赶路。天寒地冻之中，保存体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交流。
二人俱是缄默的前行，可此时却也是各怀心事。
亡国之后，南齐的百姓并入北周，成为了北周子民之中的“下等人”。
绝大部分人都是怕死的，既然已经亡国，也就只敢在熄灯之后思念故国，第二天清晨却还是陪着一张笑脸，甘愿成为下等人。
相反的，却也有极少一部分人不甘南齐就此灭亡，心中还存着反周复齐的大业。
这一部分人，则被乌玡收拢了起来，尽数为自己所用，人数虽说不多，但好在都是精英，现在已经初具规模，能够帮上自己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