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很有成效。
第一阶段的治疗结束以后，我爸的手指终于有了轻微的反应。
虽然只是微微的颤动，仍然让我觉得无比的惊喜。
欧洲的三月，阳光逐渐变得温暖，照在我身上暖暖的。
我穿着一件棉质短袖，趴在我爸的床头不小心睡着了。
“水……”
微弱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我睡眠很浅，这一点点声音就足以让我醒了过来。
而这干哑的声音，让我浑身战栗起来，条件反射般地坐起身来。
“爸！”
我惊喜地喊出了声。
“水……”
他像是没有听到我的喊声似的，仍然张着皲裂的嘴唇，喃喃着。
事出突然，我不敢贸然给他饮水，连忙按下了床头的警铃。
“爸，你等一等，你昏迷了太久了，我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喝水，等医生来了检查了，咱们再喝，好不好？”
我拉着爸爸的手，喜极而泣。
他虽然醒过来了，但是意识却很不清醒，整个人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
“爸！”
我激动得无以复加。
原来上天还是垂怜我的，竟然能够让已经没什么希望的爸爸再度苏醒过来。
若是在爸爸生命中的最后一程，仍然是插满了管子躺在床上，该有多痛苦。
爸爸不认得我是谁，微睁着眼瞟了我一眼，又闭上了。
之后，一双眼睛良久没有睁开。
医生很快过来给他做了检查，为了不干扰一声，我只能退到一边看着他们。
爸爸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
“没事了，只是因为病人昏迷太久，一时间会出现一些记忆错乱，你要给他一点耐心，很快就可以恢复过来了。”
托尼斯克取下口罩，对我说道。
“那么，我爸爸，有没有彻底康复的可能？”
我忐忑地问道。
他沉默了下来。
“好的，我明白了，谢谢医生。”我有些失落，但如今的情形已经很好了，我仍然感激他。
托尼斯克点点头，“两个小时后他就可以喝水了，但三天之内不能进食，第四天可以喝粥。”
“好，谢谢您。”
我由衷地说。
等医护人员全部退出病房之后，我又回到爸爸的病床前坐下，轻轻拉着他的手，喃喃地说一些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良久，我爸的眼睛终于清澈了一些，转头看向我，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爸，我是季灵。”
经过了长时间的激动和战栗，我此刻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
在他彻底清醒之前，我想通了很多。
爸爸是病人，如果我一激动，也许他也会跟着激动，对他的病情不好。
相比起来，还是爸爸更加重要。
因此，我柔声说着自己的全名，生怕他不认识我。
“灵儿……”
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嘶哑。
但仍然可以从中辨别出来那带着疼爱的熟悉的称呼。
我的眼眶湿润了。
为了不让爸爸担心，仍然努力克制着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我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东方圣和达琳，我知道他们这些日子都很忙，为了我和爸爸的事情也迫于奔波。
而这时候，也是我和爸爸独处的时间，我不想去破坏。
“灵儿，水……”
爸爸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维。
“爸，您再忍忍，医生说了，您刚刚醒过来不能这么快饮水，咱们再等两个小时吧，灵儿给您唱歌儿，您说过，灵儿的声音就像百灵鸟一样好听……”
我轻声哄着，喉咙一阵哽咽。
爸爸笑了笑，费力地点点头。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他变老了，我愿用我一切换你岁月长留……”
我轻哼出声，不自觉地就唱出了这首歌。
爸爸紧闭双眼，眼角却流出两行热泪。
“爸，别哭了，您看，灵儿都没有哭。”我强笑着，轻轻擦去他的泪水。
……
爸爸苏醒以后，我全身心地陪着他。
也许是因为先前被医生提前宣判了“死刑”，我恨不得夜晚永远不要来临。
因为每一天，都是与爸爸永别的倒计时。
“灵儿，爸爸不想呆在医院里了，替爸爸申请出院吧，好么？”
“爸，那怎么行？”
我转过身。
我何尝不想让爸爸出院，带爸爸出去看看这欧洲的风光？
哪怕他躺在担架上，我也愿意抬着他去游览山河。
可是……
医生说了，所有的毒素都聚集在肺部，现下又是春季，外界环境对心肺的伤害很大，我不敢让爸爸冒这个险。
“灵儿，爸爸自知活不久了，也希望生命的最后时光，不是在医院里度过的。”爸爸叹了一口气。
“好，爸爸，我去问问医生，可以么？”
我将爸爸的请求告知了医生，医生沉默了片刻，道：“现在他全身出于瘫痪的状态，你把病人带回去，对他的康复有害无益，还是再等等吧。”
闻言，我动了动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最后的希望，作为女儿，我如何能够拒绝。
可是医生的话，又让我不敢妄动。
许是看出了我的犹疑，托尼斯克顿了顿说道：“你爸爸的瘫痪不是原发性的，加上在病床上躺得太久了，所以造成了肌肉萎缩，这段时间你们配合我的治疗，如果能够让他坐起来，就可以满足你们的要求了。”
话落，我惊喜地看着他，“谢谢你，医生！我一定会转告爸爸的！”
……
怀着雀跃的心情回到病房，东方圣和达琳已经双双出现在病房。
“灵儿，怎么样了？”东方圣问道。
我愣了愣，立刻明白他在问什么。
想来，是爸爸告诉了他们，他想出院的事情。
我没有回答东方圣的问题，而是微笑着走到爸爸床边，侧身坐下来，轻声道：“医生说，您不要这么任性哦，病还没好，不可以急着出院的。”
说着，我鼻子一酸，又险些落下泪来。
小时候，他也是这样哄着我的。
闻言，爸爸的眼神瞬间黯然下来。
“不过，医生也说了，只要爸爸配合治疗，能够坐起来，咱们就可以出院了。”
“您是因为受了刺激才倒下的，通过医疗干预，站起来应该不是问题。”
我补充道。
爸爸的眼睛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