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眼中氤氲一片。
此刻，爸爸毒入膏肓，生命只剩下最后两个月，在最后的日子里，只能永远地坐在轮椅上面。
因为太久没有活动，也因为毒素的入侵，他腿部的肌肉已经彻底萎缩，不能直立了。
可是那个该死的罪魁祸首，却在国内过着逍遥快活的日子！
甚至明知道爸爸早已经没有了还手之力，还要绑架他！
犯下了错事被路夜惩罚，还能舔着脸去求路夜放她一马！
我后悔没有亲自动手，好好给她一个教训！
“要是能有证据指认她就好了……”爸爸长叹一声，缓缓伸出手拉住了我。
“路夜过去有多疼你宠你，我都看在眼里了，但也给了你最深的伤害，你们离婚是对的，爸爸没有办法陪你再度过更多春夏秋冬，以后你一个人，要过得幸福啊。”
“我知道了。”
我强忍着哭腔。
“灵儿，我能醒过来看到你，就已经很幸运了，我不希望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明白么？”
爸爸语重心长地劝告我。
我知道，我是他这辈子，最放不下的执念。
“我今后会好好过的，爸，您就放心吧。”
“如果可以的话，爸爸希望你能不那么孤单地过下半辈子，明白爸爸的意思么？”
爸爸的话让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东方圣，心中隐约升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东方圣也回望着我，眼里满是神情。
我连忙别过脸去。
“爸，我有很多朋友，我不会孤单的。”
不知何时，我的眼泪涌了出来，我连忙用手擦去，“倒是爸爸，如果没有了爸爸，灵儿有再多的朋友，也会感到孤单呢。”
“傻孩子，爸爸早晚……”爸爸说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道，“吃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罢饭，东方圣帮我把爸爸推到房间里换了衣裳，然后走到厨房来帮忙。
“家里来人了？”
没等我开口，他先出了声。
我正在洗完的手顿了顿，淡淡“嗯”了一声。
“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心中又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
东方圣，似乎真的不像表面看来的那样简单。
尽管，我早已经知道他不是白道之人。
“我会查清楚，相信我。”东方圣帮我将碗碟擦干了放入橱柜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事实上，我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麻烦总是喜欢找上我。
“他们来到这里，就已经触犯了我。”东方圣笑笑，不再继续这个问题。
“关于凌诗雅下毒一事，你有什么打算？”
“爸爸也很想抓住凌诗雅的把柄，只可惜，那个护工跑了，时隔太久，我怕找不到线索了。”
我叹息了一声，双手无力地撑在桌台上。
“一定可以找到那个人的，我正在广派人手。”
东方圣总是比我先行一步。
“东方，真的谢谢你。”我真诚地看着他的眼睛。
闻言，他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
片刻后，他又道：“上一次凌诗雅运气好，既然这是伯父的愿望，也是你的愿望，我一定会帮你，让她付出应有的代价。”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凶光。
我怕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忙制止他，“我只希望凌诗雅能够受到法律的制裁。”
“听你的。”
东方圣又恢复了他往日的淡然。
但我相信，以他的手段，只要他一句话，凌诗雅将会面临比我和爸爸更加凄惨的境地。
……
晚饭后，我给达琳打了一个微信电话。
“怎么了？看你今天好像兴致不太高。”
尽管隔着屏幕，她仍然察觉出我情绪不对。
现在对于情绪这一块，她很敏感。
我也不打算瞒着她，“今天，我爸和我说，给他下毒的人是凌诗雅。”
话落，达琳和我都沉默了。
半晌，她才勾了勾唇角，“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不错。
的确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路夜做的。
他带给我的打击太多，太大，也太深了。
以至于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被绑架，被下毒，我都下意识以为是路夜干的。
毕竟，他恨我是有根源的，所以很容易让人怀疑到他身上。
“你遇到的大多数挫折，你都会下意识推给路夜，你自己没发现么？”
达琳一直是个旁观者。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看得很透彻。
我不能否认，因为这个就是实事。
无论是我爸被绑架还是被下毒，我首先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路夜。
“他太了解我的软肋了，而且之前又对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我哑着嗓子，心情复杂。
“换个角度分析，除了工作之外，你身边就只有你爸唯一一个亲人，这个软肋太明显了，不仅仅是路夜能够一把拿捏住你的七寸，旁人但凡有心害你，也能一眼看穿。”
达琳说话一针见血。
我不知道还说什么才好。
我的软肋太过明显的暴露在日光之下，就算不是路夜，也会是别人。
况且，与我有仇的，不少。
“我希望你能理性地分析事情，你对路夜有仇恨，我可以理解，这是他欠你的。但是不是他做下的事情，他同样也没有必要偿还，季灵，你懂我的意思么？”
达琳这一席话点醒了我。
我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决心把事情给调整一下。
“达琳，谢谢你。”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我应该听我爸的，不能单单被仇恨给迷住了双眼。
对于路夜，我是要报复，但是不能把一生都放在复仇上面。
爸爸不愿意看见我赌上一生去复仇，而路夜也不值得我付出一生去恨。
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但是现在我必须陪在我爸身边，等之后……”我咬了咬下唇，那样的结果，我知道迟早回来，但我不想面对。
“等我回国，我就和你一起好好工作。”
达琳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说，愣了愣，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在挂掉电话之前，达琳对我说：“季灵，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