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历史的错误,让刚刚看到曙光的国人,又一次陷入了恐慌和迷茫。举国上下一片哀号,狼烟四起人心惶惶,而且似乎又把人们一下子送回了残酷的封建社会帝王统治时期,一人犯错要株连九族。那个上线被打倒后,也波及到了与他有关系的几乎所有人员。在把能看得到的人都敲打了一遍后,魔爪又伸向了那些以前只存在于猜测中的人群中。经过一番苍白的推测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丑恶行为下,几乎没人知道的叶伊爸妈,也没能逃过厄运,而最终的受害人,却是外婆和叶伊。
那个领导样的人,毫无根据却言辞凿凿的说叶伊的爸妈已经叛逃台湾,出卖自己的国家,残害自己的人民,现在要查抄这里,而且外婆和叶伊也要接受调查。
这样的消息,让一直相信自己女儿和女婿在为国家效力,并以女儿为荣的老人如何能够接受,加上年事已高身体脆弱,老人在内心的围城土崩瓦解后,一阵天旋地转的晕了过去,而且这一倒下,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那些人见出了人命,暂时的离开了叶伊的家。而随后赶回来的叶伊,在看到自己最最亲近的外婆,已经不在了时,伤悲是不言而喻的。几近昏厥后,在任偲黎的帮助下,掩埋了外婆。看着忽然空荡荡的家,忽然感觉自己就真成了孤儿。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昔日的那些‘追随者’,此时却一个也没有,守着自己一起伤心的,只是这个平时自己连多看几眼都不愿意的穷小子。
厄运并没有因为她的伤心而远离,没过几天,那些人又来了,这次不是调查,而是直接来带人。罪名是‘叛徒之后’。那些人带来的红卫兵,开始拉着她出去和很多和她同样命运的人一起游街批斗审判,甚至是虐待。
失去亲人的叶伊,此时没有了往日的浮躁,变得异常安静,好像可以接受一切不公和世事一样,并没有受不了的样子。可是有一个人接受不了,他不能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有任何的委屈,更无法忍受自己心爱的人被这样的,他就是任偲黎。
也就是第二天的晚上,在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准备好一切,任偲黎趁着疯狂了一天的人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梦乡后,悄悄的来到,打晕看守,扯掉叶伊胸前写着‘叛徒之后’的大字牌,背起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她,迅速的离开了那里。
任偲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有多严重,所以他早想好了要去的地方。背着叶伊,任偲黎跑出城离开大路,一头扎进了山林,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躲开那些失去正义和理智的人们。
趴在任偲黎的背上,叶伊的心里五味杂陈,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她,在跑出十几里地后忽然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话让任偲黎忽然停下了脚步,安静了半天,在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说道:“我不能看着你受罪。”
然后两人就又安静了,跑着跑着,叶伊悲从中来,这些天的伤悲和委屈,慢慢的涌了上来,随着泪水的滑落,揽着任偲黎肩膀的手臂渐渐的收紧,咬紧着牙关把头紧紧的贴在任偲黎的背上。任偲黎感到叶伊的变化后,放慢脚步轻轻的问道:“是不是身上的伤很疼?”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像是掀开了叶伊泪水的堤坝,一直强忍着悲痛的她再也忍不住了。由最初的低声抽搐,到接下来的嚎啕痛哭。
任偲黎吓坏了,想要把她放下来看看,却被紧紧的抱着,一时没了办法,只能停下脚步说道:“不哭不哭,都过去了,这里已经离城市很远很远,我们连夜再向前跑几个时辰,想他们也找不到我们的。”
可是叶伊的悲伤,岂是这几句话能够安慰的,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哭的更凶了。任偲黎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扶着树停在了那里。不知哭了多久,也许是哭累了,叶伊慢慢的止住了哭泣。
淤积在心中的伤悲好像随着眼泪都喷涌了出来,哭过之后的叶伊变得异常的清醒,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夜幕,很快想到自己已经拖累了任偲黎,而且很可能将要迎来杀身之祸,不由的替任偲黎担起了心。慢慢放开任偲黎的肩膀,从他身上滑下来说道:“你这样做会害死你的,我被他们抓着,不就是游街批斗之类的事情,最多被关进监狱里,可是你现在如果被抓住,一定会被当作敌人来对待。”
已经很累的任偲黎等叶伊从背上下来后,一屁股坐到地上说道:“管他呢,先把你救出来再说,大不了一死,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伊看着任偲黎说道:“难道你在做之前,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任偲黎说道:“想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没把你救出来,却和你一起被拉去游街。”
叶伊蹲下来说道:“那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呢?”
任偲黎说道:“出了这样的事,城市里我们是去不了了,只能躲到深山老林里去。”说完任偲黎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的说道:“可能你以后就要受很多的委屈了。远离城市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你会不会嫌弃。”任偲黎话锋一转,看着叶伊说道:“可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如果生活在城里,迟早会被发现,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叶伊此时对任偲黎早已改变了情感,岂能不知道他在替自己着想,生怕自己再受到委屈。所以叶伊听完他的话后,沉默了一阵说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孤儿了,去哪里都一样。”说完后,叶伊安静了一下,然后很轻的,像是询问,又像是恳求一样的说道:“你会撇下我不管吗?”
任偲黎没料到叶伊会这样问自己,稍作停顿后,有点慌乱的说道:“怎么会,我从决定救你出来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以后好好保护你,不离开你,只是只是”说着,任偲黎声音越来越小,并停了下来。
叶伊也轻轻的问道:“只是什么啊?”
任偲黎这才说道:“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跟着我远离人群,躲到深山里去生活。”
叶伊听完后,想想自己的身世,和以前对任偲黎的态度,以及最近几天发生的不幸遭遇,不由得悲从中来,伤感的说道:“先不说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即就是有,在经过这次的事情,明白了你对我的好,也是只会做一种选择。”
任偲黎一时没有明白,抬起头问道:“选择什么?”
叶伊也抬起头看着任偲黎说道:“你到哪里去,都带上我就行了。”
起初任偲黎去救叶伊,是完全没有想要叶伊来感激自己,更没有奢求的去想叶伊会因为自己救了她,而喜欢上自己,所以此时听到叶伊近乎表白的话后,喜出望外的开心一下弥漫了整个人,声音有点颤抖的说道:“会的,我一定会带着你,不管走到哪里都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让你一个人受委屈,再也不离开你。”说完任偲黎站起来走到叶伊跟前又说道:“走吧,我们趁着天黑,赶紧再向前跑跑,跑得越远,就会越安全。”
叶伊站起来的时候,由于腿上有伤,此时正处隆冬季节,又冷又疼的她差一点跌倒。任偲黎一把扶住她说道:“你看我,只顾得跟你说话了,忘了你身上有伤,我带着药呢,赶紧给你敷上。”说完打开自己胸前挂着的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裹,打开后,里面是调好的中药。任偲黎在黑暗中给叶伊的伤处上好药,又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馒头,塞到她手里。
饿了一天的叶伊,三下两下就吃完了那个馒头。任偲黎赶紧又拿出一个给她,并问道:“他们没有给你吃东西吗?”
叶伊边吃边轻轻的“嗯!”了一声,任偲黎立即打开包裹说道:“赶紧吃,我还以为你吃过东西了呢!”又打开水壶的盖子,递给叶伊。
吃完后,任偲黎背着叶伊,连夜继续赶路。由于担心后面有人追来,任偲黎丝毫不敢休息,等到东方泛白的时候,已经跑出了三十多里地。
看看天亮了,任偲黎也已经累的再也走不动了,就把叶伊放下,自己坐着休息。稍作缓和后,任偲黎说道:“我们这是北走着,此时可能还没有出成都的地界,所以白天不能走,等一下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等天黑了后我们再走。”
叶伊说道:“都听你的,但晚上走会不会迷路。”
任偲黎说道:“不会的,我们没有什么确切的地址,只是要去一个方向,这样只要看着北斗星走,是不会迷路的。”
叶伊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东北跑呢?”
任偲黎说道:“一路向北偏西,不停的走下去,就会进入甘肃的地界,这一路上都是山路,人烟稀少,比较安全。等到了甘肃境内,就会是茫茫草原,地广人稀,而且少数民族混杂其中,查的人会很少。”
就这样,两人避开大路,专挑山道,昼伏夜行风餐露宿的一连走了七天。虽然后几天叶伊可以适当的自己独自行走,但多数时间,还是在任偲黎的背上度过。一路上任偲黎对她照顾有加呵护备至,使她渐渐的走出了阴影,慢慢开始有了一丝笑脸。看着叶伊的变化,任偲黎开心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欣慰。
毕竟两人是在逃命,而不是浪漫的私奔,困难总会随时而至。第七天的下午,首先是食物问题,摆在了他们面前。
由于带的食物有限,第七天的下午,已经没有了吃的,天黑之前,任偲黎把最后一个馒头塞到叶伊的手里,可是叶伊怎么会独自食用,坚持分了一半给他,两人吃完后,继续朝前走,在凌晨三点多的时候,由于饥寒交迫,实在是走不动了,就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