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城上的武器,诸如石头之类,数量已经大为减少,渐趋消竭了。攻城的士兵在几轮矢箭过后,又开始新一轮的强攻。他们踩踏着自己同伴的不成样子的尸体,登上云梯,向上面冲去。
“把死去的同伴的尸体往下扔。”地利斯大声命令道。城上的士兵犹豫了一下之后,便立即领会到这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一方面可以用尸体来打沉敌人;一方面搬走自己脚下的尸体,可以让行动更加灵活起来。
一条条的躯体开始从城上抛下来,这些躯体之中并不排除有一些仍然没有完全死去,虽然受了重伤,但本来只要悉心救治就可以救活的人。有一个士兵扔到头脑发晕,甚至把另一个正在往下扔尸体的同伴一腿踢了下去。那个被踢下去的人在空中拼命地摆弄着双手,口里“咿咿呀呀”地发出惊人的嘶喊声,转瞬砸到地上,那人血肉模糊,变成了一具无可置疑的尸体。用某军事学家后来评价这场战争说的一句俏皮话:把活灵活现的同伴当死尸踢下去的那个士兵,只不过是把一具还没有死去的尸体踢下去,让他最终变成尸体。
“杀!”践踏着累积在城下的尸体和武器,一部分攻城士兵终于成功地登上了城头,士气象火苗一样窜了起来,军官们声嘶力竭地欢呼着,仿佛已经把挪威城据为己有了。但守军也并不退让,双方展开激烈的厮杀,残酷的白刃肉搏战正式上演。
无数的武器象野兽般撕咬着对方,鏖战双方牙关紧咬,鲜血四处激射。惨叫声接连不断,城头上的尸体很快又重新堆垒起来,双方的士兵在磕磕绊绊之中继续血战。浓浊的血腥味道象空气一样充满了整个战场,战马吐出舌头,开始“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有的甚至已经趴倒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活不成了。
越来越多的攻城士兵冲上了城头,越来越多的人倒在地上,被人当成了地板一样踩过。在这个时候,随着战争的深入,投入战斗之中的士兵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都变成了一个个嗜血的动物。用刀砍,用脚踢,甚至用头盔去撞击,一切可供利用的手段他们都采用了。满身浴血,脸上露出恐怖的狞笑,血污使他们几乎看不清对方的容貌,只管朝会移动的目标砍杀。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被自己人杀掉的士兵绝对不是少数。而且,不仅杀他们的人不知道杀掉的是己方的人,被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己方的人所杀。要是他们知道了,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对方的人好像越来越多。”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砍人了。”
士兵们在激战中还在不停地嚷道。一般来说,嚷完这句话之后,他们也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去另外一个世界了。因为,他们的斗志已经动摇,意志开始崩溃。两军相遇,勇者胜,在战场上突然失去勇气,死去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预备队,上!”地利斯终于驱遣上他最后的士兵。这是他在过去的每场战争中,用以克敌的不二法宝。以前都是用来追击攻城不遂而撤退的军队。因为地利斯深深地明白,永远采取守势而不采用任何攻势,不论是那场战争,都是必输无疑的。在他的眼中,守是为了攻,攻是为了守,守中有攻,攻中有守才是守城的最大原则。但今天,霍达的士兵多得超出了他的想像,多得他布置守城的士兵明显不够用,地利斯也只好把那部分预备队的士兵调出来先顶住了。
追击敌人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能否暂时守住挪威城都成了疑问。地利斯心里非常清楚,今天这一战凶多吉少。但在表面上,他还是继续大喊着:“杀!杀!杀!”不到无力挽回的时候,就绝对不能放弃。
“巴蒂尔,带一支军队,从另外一边攻上去。要猛攻!”霍达也看出,守军快支持不住了。现在,只要给其中一个点注入更多的兵力,狠狠地攻击这一点,敌军势必支持不住而崩溃。
巴蒂尔迟疑了一会,他已经很久没有上战场冲锋了。但立刻,他拔出刀,旋风般地卷了过去。“冲!”他大喊一声。在这一批冲锋的人之中,第一个登上了云梯,并且,第一个顺利地攀上了城头。风拂起他垂在头盔外面的头发,使他显得很象一个英雄。
用来对付从下面爬到城墙上面的士兵十分奏效的东西,如:城上的石头石灰水热油等等,已经宣告罄尽无遗。相对于攻城开始时,那些冲锋的士兵来说,巴蒂尔率领的士兵可以说是幸运一代,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形式的阻力,便顺利地登了上去,占据了城头的一角。
“他们冲过来了。”城头上的守军响起一阵又惊又惧的呐喊,有点甚至开始拔腿逃开,混乱就象决堤的洪水一样四处乱蹿。地利斯发现自己无法再控制局面,但作为一个将领,他还是依然保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站立在城头上用心指挥。不过,其实,他已经开始感到无力回天了。一种绝望钻入了他的内心,就象钻入士兵们的内心一样。
城头上到处是霍达的士兵,密密麻麻的,就象春天花丛里的蜜蜂一样,飞来飞去。
“大家镇定,镇定,再支持一会,我们的援军就要来了。”地利斯大声嚷道。他知道不会有任何援军来到,但是,情势所逼,为了使失去士气的战士们重新拾起士气,他不得不这样说。
混战中的守军本来已经斗志涣散,听了这句话,状态大勇。而霍达的士兵则以为对方真的有援军,一时惊慌不已。这样一来,此消彼长,很快,守军又把局势慢慢扭转了回来。巴蒂尔在上面虽然神勇,却也不能安定战士们的心。
霍达眼见胜利就到手了,谁料到自己的士兵如此不争气,受对方所迷惑。不禁大怒,持刀狂呼道:“对方没有什么援军,兄弟们,跟我一起冲上去。”
话音一落,城下的所有士兵就如同惊涛骇浪般卷上城头。城上的士兵再也无法抵挡,纷纷四散败退。负隅顽抗的被杀,而弃刀准备投降的也有许多被杀红了眼的攻城士兵顺手杀死,连哼也没有再哼一声。
“哎!天不助我,奈何?奈何?”打了那么多场仗,从没有试过战败,今天一败,竟然是无可挽回。地利斯第一次感到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得连刀也几乎举不起来,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终于,他咬了咬牙,狠了狠心,把刀锋往脖子上一抹,血流如注,尸体从城墙上高高的摔了下去。
“哎!”霍达看到地利斯高大的身躯怦然倒下,不禁也是喟然长叹。他突然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可能象他那样老去因战败而死去。一股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竟然取代了得胜的喜悦。
守军昏头昏脑的四散逃跑,在一阵疯狂的追杀之后,全军覆没。城中的各处,比如小巷城墙等等,到处都散布着尸体。
“霍达将军,请喝水!”当巴蒂尔把从城里的井里舀出的水递给霍达的时候,霍达看到碗里竟然是一片醒目的血红。在这样惨烈的战争之下,很多士兵的雪流进了井里,把井水都染红了。霍达不禁皱了皱眉头,但最后还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然后,他用力把碗摔在地上,扯开喉咙,大声说道:“士兵们,我们离最后的胜利已经不久了,我们将要饮最清澈的井水,我们要彻底解放整个罗欧。”
“万岁,万岁!”在霍达煽情的演说之下,士兵们狂热地喊了起来,欢呼声如同山洪海啸般庞大,掀起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高潮。士兵们纷纷把头盔丢向天空,有些甚至将手里拿着的武器也狠狠地向上抛去,结果,自然是乐极生悲。当天,霍达军中,居然有几百个伤者是被自己或者别人扔上去掉下来的刀枪所伤。
曼斯特之战,霍达率兵打败了“守城将军”地利斯,歼灭敌军十三万,继续高奏凯歌前进。
不言山一个山涧旁,坎可和那几个长老一大早就埋伏在山草丛里。
“按照原计划,呆会由马科因和两位土尔斯先动手,利用魔法干扰查理斯的注意力,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动手,务必一击而中。”坎可低声说道。
“知道了。”贝里思冷冷地说道。从早上到现在,坎可已经说了这句话不下十次,就算是再有耐性的人也听烦了。
“千万不要大意。”坎可虽然感到了贝里思的不满,但还是说道。他的小腿肌肉由于紧张而一直在不停地跳动,他隐约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但他尽力去驱除,说话也是他驱除的一种方法。
“知道了。”土尔斯长老基尔恩也不耐烦地说道。心想:就这个猴急样子,一点大将风度都没有,还当什么国王。
“消息不会出错吧,现在都快要日落西山了?”魔法师马科因开口说道。他也是听坎可的话听得耳朵都起了茧,想转移一下话题。
“不会,绝对不会。”坎可神色坚定地说道,“今日之内一定会到。”
“尊夫人一定也等得累了,不如我们先回去休息一下,反正他们暂时也不会来到。”修者恩斯特揉了揉脖子,说道。作为一个一流位的修者,才埋伏了几个时辰,他当然不会累。只是心里觉得无论要伏击的那个人是谁,作为一个伏击者总是有身份,所以想借机先开溜,让查理斯先过了这道坎,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和他的同伴们去挑战查理斯。
“不行,这样我们会错失良机的!”坎可断然拒绝道。
“哦。”恩斯特脸上写满了失望。
此刻,山顶上的草丛里却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手里握着一把剑。那把剑形式古旧,但明眼人一看,就会发现那把剑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而是一柄名叫松纹的宝剑。一千年前,由当时的炼剑大师吉里雅用一百个童男的鲜血锻造而成,剑炼成之后,吉里雅本人也狂喷鲜血,大笑三声而死。吉里雅生平一共炼过三把剑,流传下来的也就只有这一把。据说,当时一个修者得到了它,曾仗着它连杀一百五十一人,而剑身却依然丝毫无损。
那个用过松纹宝剑的修者曾经说过,他一拔出剑就控制不住自己,要杀人,不停地杀人,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他本身杀气很重的话,这把剑会使他的杀气成倍成倍的增加;而如果他杀气微弱的话,剑一经拔出,则会激起他无穷无尽的杀机。
不过,这把剑后来被一位世外高人收藏起来,已经多年没有在人世间现身,想不到今天却再次出现了。
“查理斯西蒙,你们千万不要来,千万不要来。”几个小时以来,那个藏在草丛里的女人一直在反复地这样想道,“苍天保佑,查理斯他们都不要来这里,不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