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来的时光格外漫长。
叶榛定好藤花设计图的时候,远处栖息的飞鸟还是最初的姿势,什么都不曾改变。
流云和树,飞花与风。
唯独叶栖川,猫似的团在青草间,声线倏尔稚嫩:“叶小姐,你康康我呀,小蚂蚁们集体欺负我、我——”
他应是三岁,而非二十四。
叶榛叹息着涂掉设计图,再次起稿新的框架,边画边斟酌着问:“叶栖川,你喜欢红太狼的平底锅吗?”
她问得含蓄,但还是染着些许威胁,叶栖川却没能听出来,轻笑了下,若有所指地问她:“叶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件事儿吗?”
风马牛不相及。
叶榛扶着额头,深觉与他无法同频,鸿沟如银河般宽阔。遂摆了摆手,像打发路边的小野猫,道:“玩儿去吧,别打扰我画图。”
听到这句话,正低头结草环的叶栖川抬起头,小声嘀咕着抱怨:“哪有你这样的人啊。”
是啊,哪有她这样的人。
叶榛竖着铅笔比划远处的琼花,这是她热销甜品的预定设计,基本的框架已经画好,现在只差——
嗯?等等。
“叶栖川,你刚刚说什么?”她好像是忘了什么事儿,妈耶,感觉药丸。
忽然被cue的叶栖川很懵,摸不着头脑的那种懵:“啥?我刚刚没有说话呀,病友你是幻听了吗?”
哦凑,这该死的健忘症病友。
叶榛拎了拎手腕,迅速地想把手里的活完工,但是一急,图裂了……
天晓得她当时是什么呆滞的表情。
大抵是福至心灵,叶栖川抬眸望过来,目光在她和设计图之间逡巡了一圈,嘴角抿了抿,克制地微笑:“稍安勿躁,医院不会跑的。”
病友,您真委婉……
叶榛将素描本扔进帆布包,拍了两下,沉着声音问他:“就我问你喜欢平底锅那里,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想说什么啊——”叶栖川结好草环站起身,踱着小碎步慢慢回忆,“记性差,宋医生好可怜,你检查还检不检了?”
叶榛的脑袋嗡了一下,拂掉草屑站起来,惊诧的杏眼对上叶栖川好看的笑眼。
他生得一副少年模样,眉眼温润不乏清朗,身形消瘦却如修竹,整个人像是——
嗯,在秋天清冽的午后,穿过红枫林,阳光呼啦啦地从树梢落下,松散明亮的感觉。
叶榛恍神了0.1秒,掠过他弯得像小月亮一样的眼睛——坏家伙。肯定是故意不提醒她的。
真是太没品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新病友性子没摸透,还得暂时暗中观察,结缘不结怨,要冷静——
来日方长,就这样吧。
但她看向叶栖川的眼睛里,还是浮着一层薄薄的愤怒,似是不甘心,阴阳怪气地发问:“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叶栖川。”
“知道啊。”叶栖川笑眯眯的,没心没肺的样子看着就可气,“北京时间10点45′分,铛——”
铛你妹啊铛!
哪有这样落女孩子石头的,心能安理能得吗?
叶榛没好气地瞪着他,抓起帆布包挎在右肩,想了想,丢过去一枚糖果说:“不用谢。顺便知道第三CT室怎么走吗?就脑科专属的那间。”
“向左向右再向前。”意思是你自求多福,我也不清楚怎么走。
叶榛点点头:“OK,他日好相见。”
也算是威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