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焦虑与卑微,说出来的法语磕磕绊绊,让那船员十分不善地皱起了脸。
后面的埋怨声愈发多了,站在男人身后的是一个看上去十分彪悍的中年男人,他伸手拽了男人一把,“去后面,没有钱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瘦弱男人只得接连往后退去,他垂着头,颓丧地好像一只挂在墙壁上的玩偶。
“原来真的是你。”
就在无尽的嘈乱中,一个干净清甜的女声忽而在他身前响了起来,男人赫然抬起头来,用讶异的眼光看向眼前人。
只不过愣了片刻,他眼中的疑惑便被惊喜代替。
“啊……是你!”
这是前几天,他们去薰衣草田的时候,顺路搭载的那个乘客。
她是……白薇!
易子清的回忆渐渐回笼,面上带着和善和微微羞赧的笑容,有些局促地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你,你好,白小姐。”
安然也回以一笑,但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曈曈软软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你好叔叔,你的中文不是很好哦,我妈妈/的名字是安然,不是白小姐。”
安然挂着一头黑线看了曈曈一眼,这小丫头三两句话,直接将她亲亲老娘的老底给掀了。
易子清保持着一脸惊讶,大概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着面善的女子会报个假名给他,也没想到,她这般的年纪,就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他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身上的口袋——出来的急他什么都没带,别说能给一个小孩子的礼物了。
“这是我的女儿曈曈。”
安然撩了撩头发,讪讪的笑了笑:“是,易先生也可以叫我安然,易先生怎么会在这里?你弟弟……”
她四下张望了一眼,并没有看到另外那个被称为阿森的男人,忽然,她的目光一滞,停留在了易子清的衣服上——这明显是一套睡衣。
而且,想要前往Z国的他竟然身无长物,这种状况便值得考量了。
易子清听她说起弟弟两个字,瞬时一张白皙的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道:“啊……是,我要去Z国……”
但对于那个弟弟的事情,却是避而不谈。
这样一个男人,却总像个战战兢兢的兔子。
安然突然有些想笑,却很好地忍住了,只是道:“易先生这是,忘记带钱出门了?”
易子清想起方才的囧境,不由轻声叹息一声,垂着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喃喃道:“是……”
他不安地动了动脚,脚上还穿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
安然劝慰道:“如果住的地方不远的话,可以先回去,毕竟还有这么多人,船应该不会走得太早,还来得及的。”
“不!”
听她说回去两个字,易子清却是不似方才那般犹犹豫豫,而是面色紧张果断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回去!”
易子清瞬时想起了今天发生的事情,那简直像是一场噩梦,他肯定在找他!他不能回去!他不能去自投罗网!
易子清面色渐渐苍白起来,身形亦是摇摇欲坠。
安然见他的样子,不由便想起那天坐在驾驶位的强势的男人,她心中不由涌起了一丝同情。
“曈曈。”
安然忽然矮下身,看着一脸懵懂的女儿。
“叔叔遇到困难了,你愿不愿意帮帮叔叔?”
曈曈歪着小脑袋看了看妈妈,又抬头去看易子清,“叔叔生病了吗?”
安然笑着道:“叔叔没有生病,但叔叔也想要去我们要去的地方,但是,叔叔没有船上的房间,就不能回到家乡……”
她看着曈曈,曈曈眨了眨眼睛,忽而冲着易子清伸出了小手:“那我把房间给叔叔,我可以和妈妈和安安睡在一起的!”
易子清愣愣看着她,眼泪差些便要决堤,过了片刻,他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那只小小的柔软的手掌。
两人一狗的行程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三人。
尽管她定下的舱室本来就有两个房间,但还是因为多了一人,被要求多加两千欧元的费用。
易子清对此事十分抱歉,信誓旦旦地发誓回去一定会将这个钱还给安然,在房间中什么事都抢着做,仿若安然用两千块买了个苦劳力一般。
安然对此颇为哭笑不得,但劝说对于易子清显然是无用的,便只能由他去了。
说实话,在很多事情上,她这个亲妈都不如易子清对曈曈要细致,简直堪比全职保姆。
“安然!”
易子清虎着一张清秀的脸颊,手中拿着一个小帕子,带着几分严肃看向安然。
“你是不是把这个和衣服一起丢到洗衣机了?”
安然心中咯噔一下,不会又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了吧?
“不该……一起洗吗?这又不是内衣裤……”
她斜着眼睛往一旁看去。
曈曈正背对着她坐在小椅子上画画,安安在一旁摇着尾巴,完全无视了亲娘求救的眼神。
易子清瞪着她——虽然没什么压迫力。
“当然不能一起洗,这个是要手洗的!手帕是曈曈平时使用最多的东西,会接触汗液,直接和其他衣物一起丢进去的话,会有可能产生细菌的交叉感染的,曈曈本来就身体不好,你……”
“好好好我错了……”
安然连忙举手投降,经过这一个月的船上时光,她简直觉得自己愧对女人这个物种!
丢进洗衣机的东西要分类,各种颜色的衣服要分类,丢掉的垃圾也要分类……
上天为什么不让她做个男人?
不……就算做了男人,她也会被眼前这个人打败的!
易子清见她这一副装死样子,面上不知该气还是笑,到最后,只是皱眉道:“以后曈曈的衣服都交给我来处理,你就……就辅导曈曈做功课!”
但很快,易子清发现他错了,不过是让她带曈曈出去玩,回来的时候,她手臂上还带着一条将近十厘米的伤口!
曈曈吓得哭的小脸儿都花了。
“以后!”
易子清涨红着脸怒气冲冲,“你就呆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