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奈地看着她,“没办法,等奶奶一走近,就能感觉到你的气息,只有待在水里,才能将你的气息阻隔。所以你必须全身浸入水里,包括头——”说到这儿,和屋外移门处传来动静,鹿晗连忙按住她的头,将她整个摁入冰水里。
当冰水没过她头顶时,她只有一个感觉——完了,她死定了!这样子就算不冻死,也得给憋死……她开始怀疑这家伙是故意在报复她!可是,就算他真的是在报复她,她也没力气反抗了,她的手脚早已僵硬,只感觉有无数细针,扎在她肌肤上,疼得她死去活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将她拉过去,接着,她陷入一个柔软带着温热的怀抱。那是少年的身体,虽然同样在冰水中,但他的身体却带着温度。这些微温热,在此刻却犹如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她贪婪地依靠着他,紧贴住他的身体,寻求丝毫温暖。
片刻过后,少年抱紧她,将她托出水面。
“还好吧?”
她尝试着睁开眼,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还有知觉,“她走了?”
“嗯,走了。”他说着,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视线。
昏暗的和屋内,不知是否是她错觉,那个少年覆着冰霜的脸颊上,竟泛出红晕。
“咦,你很热吗?”
“快上去。”他尴尬地放冷语调。
“没力气爬上去嘛,干吗故意凶我……刚才还那么温柔地把我紧抱在怀里……”她转了转唯一能动的眼珠,不知害羞地说道,“继上次的强吻和‘亲密接触’之后,这次你不但脱光还和我一起泡水,喂……真的不需要我负责?”
在她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托起她,将她推出冰池,“快走,别废话!”
“要我爬回去?”她缩着僵硬的手脚,牙齿又开始上下打颤。
少年在冰池里顿了顿,最后还是妥协,“我得穿衣服,你——闭上眼别看。”
切,谁要看!
安筱筱嘟着嘴,缓缓合上眼。其实,他这个人,真的算不上冷酷。最起码,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的肌肤是柔软而温热的……
经过冰水浴的洗礼,当天回到宿舍后,她便发起高烧来。看着一路背她回来却依然好端端的鹿晗,她开始感叹人类与非人类的区别。
她烧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渐渐褪去,奇怪的是,千代家这家伙居然从头到尾都在她宿舍照顾她。除了那晚回去换了个衣服后,他几乎没离开过。甚至还体贴到为她放好一浴缸热水,让她赶紧泡一下冻僵的身体。
学校里,对于他们两个通过结界去到另一个空间的事似乎一无所知。她后来才知道,他之所以从那个地方进入结界,是因为那里没有摄像头的监控,比较方便进出。
发烧之后的两天是双休日,不用上课,她便心安理得地在床上养病和接受他的帮助。
只是,整个周六不见她人影,到了周日上午,安吉尔就忍不住敲开了她的宿舍门。开门的人是鹿晗,之前为她熬了通宵,本来正在沙发上补眠,开门时自然有点衣衫不整。安吉尔一见这状况,脸色立刻沉下,一把揪着他就往客厅里带,质问他究竟做了什么?
她被楼下某人的吵闹声惊醒,穿着小熊维尼的睡衣散发赤脚就往楼下冲。
“筱筱!”她的模样令安吉尔震惊,“你们——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什么?”筱筱坏坏地扬起唇角,意味深长地瞄了鹿晗一眼,“也没什么,只是——上演了一次改编版的倩女幽魂……”对,没错!她是那个“张书生”,鹿晗是那个“王倩女”,然后他的变态奶奶就是那个树精姥姥……哈哈,真是越想越好笑!
见她拽着头发一副暗爽模样,安吉尔不太高兴地摸摸她的头,“什么倩女幽魂?反正你记得别看上他就好!你是我定下的女朋友,不许变心!”
“……”一大早就听到这种消化不良的话,她还真是歹命。安筱筱只当没听到,扭头就跟在鹿晗身后进了厨房,还拉上了移门,气得安吉尔只得待在靠在客厅墙上盯着厨房门。
门内,她反剪着双手,凑到少年身旁。他正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倒入杯子里,她以为他是倒给她的,很自然伸手去接,哪里知道他却端起杯子凑到自己唇边。
“喂……”她拉住他手臂,“干吗突然又酷起来?”
“没有。”他静静喝着牛奶。上午的明媚阳光透过带花纹的玻璃窗,铺洒在他线条完美的脸庞上,映出一片朦胧的晶透柔光。这样安静的他,似乎透着淡淡寂寞。少年的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秘密?
“你为什么要泡在冰水里?”在他放下杯子走向移门的时候,她忽而问,“是不是和千代家的那个诅咒有关系?”
他赫然回头,褐色瞳底闪过一抹冷光,“你知道了?”
“你告诉我你姓千代的时候,就该想到我早晚会知道。”少女的脸庞敛起清甜乖巧,只余下某种跃跃欲试的探究,“这个诅咒,和包裹在混凝土里的死人,有关联吗?”
“我说过,与你无关的事少问!”他的脸色只变了那么一瞬,就被随之而来的冰冷替代,掩盖了一切情绪。
***
“植物园里的通道入口,是你填上的吗,为什么?你到底知道什么秘密?”那密道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而且其他学生都不会去玻璃房里面。所以,除了他,她想不到别人。
“和你无关!我已经说过那不是你能过问的事,下次你出事,我不一定会来救你!”他侧过身,只将背影留给她。什么嘛!臭小子又襥起来了!“哼,我会调查清楚的!”她目光清亮,灼灼盯着他,“关于那个杀人案件,关于千代家诅咒,关于你来到这所学府的原因,我安筱筱一定会一个一个统统调查清楚!”她喜欢秘密,却不喜欢并秘密摒除在外。
如果可以,她想了解一切有关他的秘密。
“随便你。”他并没回头,只是拉开门静静离开。
“鹿晗……”少女靠着冰箱,交叠起双臂,喃喃低语,“既然不愿别人走入你的世界,又为什么要让我看到你冷酷下的柔软呢?”
欧利斯学府在接下来一个多月里万事太平。
那天之后,除了图书馆、餐厅以及每周晨会,她和鹿晗基本很难碰到。感觉上,那家伙像是刻意在避开她。或者说,他是刻意在避开这个学府里的任何一个人。
之前对他狂热爱慕的女生也渐渐因他的冰冷而放弃追逐,课前课后,不再出现一群女生围着他一个人的情形,除了一个人。
那女生是占卜系上届的学生,之前在图书馆安吉尔和他发生冲突时她就见过。之后,她好几次在图书馆见她跟在他身后。据其他学生说,她平时只穿颜色沉闷的长裙,总是把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加上长相普通,性格清高,寡言少语,所以基本上没有朋友。
而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生,却在冰山般冷酷的鹿晗身后跟进跟出了这么长时间,实在令人佩服她的毅力。在这同时,大家也纷纷议论起鹿晗的心态。之前他与安吉尔冲突时,感觉上似乎对灵异系的清甜美少女安筱筱有兴趣,只是这一个多月来,这两人接触少到几乎没有,难道说,安吉尔的温柔热情最终击败了他的冰冷俊酷?而占术系的学姐,就是了解到这一点,才会紧跟其后,勇往直前的?
听着学府中一轮轮的传言,安筱筱只是叹息这些家伙实在闲得可以。
时下,十一月份将至,但地处热带的小岛仍一片酷热,所幸近一阶段傍晚前后总是雷雨阵阵,才令高温有所回落。
而这炎热的一个多月来,她几乎没有一天清闲过。
除了上课,她每天都辗转于各系与各活动区之间,暗中察看每一个学生是否有所异状。之前裹在混凝土里的人,已被确认为财政系二年级的女生。据了解,那女生七八月份的暑假并没回家,与其他几个女生一同在小岛的海滩上度假,新学期开始前几天,她突然说有事要离开一趟,接着便一去不回,因为新学期开始后也没看到她人,所以她们一致认为她所说的离开是指离开小岛。
这个消息来源的探听者,是安吉尔。原本她并没想让他参与进来,但很显然,那天她和鹿晗说话时,他在门外偷听了。鹿晗走后,他立刻絮絮不断地问整件事。到最后,她烦了,就透露了发现混凝土裹尸事件。
她话一出口,安吉尔的表情就明显不对劲,结果那天下午就把煜凛和澈一起拖了过来。四人再度聚在一起,之后,安吉尔终于不顾煜凛脸色,向她透露了有关旧宿舍被围禁的原因。
原来二十年前,在旧宿舍也发生了同样的杀人事件。死者是女生,发现时皆被裹在白色混凝土内,如一个白色人形。当时正值暑假,宿舍内只有十来个学生,发现第一具尸体的两个学生,由于太过惊恐,他们当下就唤来了全部留校的学生,并通知了值班老师。只是事后,由于欧利斯学府的特殊性,校方并没报警,只是增加了一批私人保安和监控设备,严密关注学府每个角落。
然而,事情并未就此结束。在案件发生后没多久,那晚目击过尸体的所有留校学生,都一一在旧宿舍遭难。女生一律被封入白色混凝土窒息而死,男生们的死因则千奇百怪。在那个暑假结束之前,所有知情的学生都死了,没人知道凶手是谁,宿舍区一时间怨气冲天。最后,校方不得不围禁旧宿舍区,在宿舍原本的地下室建起四面壁画以封印怨气,并严密封锁了这惨绝人寰的悲剧。
那年新学期开始后,校方以游船意外作为对学生家长的解释,而真相却和那些学生的尸体一起被永远埋入旧宿舍后临近悬崖的森林里。
封闭了旧宿舍之后的二十年里,学府一直没再发生类似事件,却没料想二十年后的现今,噩梦竟开始重演。
对于这终于揭露的幕后真相,安筱筱只能叹息一番。没想到表面美丽华丽的欧利斯学府,掩藏着一个如此不堪的惊天秘密!亏她一开始还以为这里是天堂!
“既然这个秘密被校方封锁了,那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得到真相后不久,她就产生了疑问。
这问题一出口,她明显感觉面前三人的身形一僵,脸色皆有些暗沉。许久,安吉尔才缓缓开口:“当年遇难的那十来个学生里,有三个,是我们的家人。”
“什么!?”这消息真是令她惊愕,“那你们——进入这学校……”
“没错,为了来找真相!”澈疏淡的眼瞳凝着落地玻璃外的流云,“三年前,我们几个在偶然的情况下认识,之后发现彼此不但拥有相同的通灵能力,家里的亲人还曾经都是欧利斯学府沉船事件的遇难者。于是,我们开始策划进入这所学府,为了不让校方起疑,我们花了不少时间制造假的背景资料。我们成功入学了,然而潜入了旧资料区,将所有蛛丝马迹拼凑在一起后——却没料到,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其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永远的秘密,只是很多时间大家都把真相当作传言罢了。”
“原来是这样。”再度看面前风云欧利斯学府的三名男生,她心底涌起莫名酸涩,“怪不得你们三个人看起来总是和这个学府格格不入,煜凛和澈的BL关系,也一定是因为这事的刺激才开始的吧……”
澈和煜凛面面相觑,前额黑线密布。拜托,她这是什么逻辑?
安吉尔笑着靠近她,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同证,我之前的花心也是因为这个才受的刺激,所以,筱筱,你以后要对我温柔一些哦!不然我会哭的……”
拜托,是她才要哭好不好!
甩开黏人的章鱼,她又一脸正经地来到另外两人面前,“那你们现在知道了真相,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是很讨厌欧利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