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要做什么?”
白砂望见苏鱼不顾船舱动荡,居然要解开腰间的带子,她惊呼。
苏鱼也不瞒着她,“我听见外面有七娃的呼救声,他一定遇到什么危险了,我得去看看。”
白砂一下子扑到苏鱼身边,紧紧抱着她,不准她动弹,“主子!您疯了?现在出去该多危险?指不定一不小心就被海浪卷走,你不能出去!”
白砂很善良,但有些时候却是不由分说的自私,只因涉及到苏鱼的安危,就算外面有十个百个苟七娃,她也不想让主子去冒险。
“白砂,让开。”苏鱼说服不了自己见死不救,她不能假装没听见,心安理得地窝在船舱里。
撞进苏鱼眼底的固执,白砂咬牙,“我去!我去救苟七娃,主子你不能出去。”
“主母,我也去。”角落暗处,暗一勉强站稳。
其他人虽然没说话,但他们的神色已经透露出他们的意愿。
哪怕这里所有的人都出去涉险,苏鱼也不能出去。
这是他们为之拼命的忠诚。
海浪杂声中,一室静默。
外面的呼救声时高时低,苏鱼当机立断,“将所有能用的布条绑在一块,暗一,你绑在身上,从窗口出去救人。”
如果从门口走,势必要绕一大圈。
“是!”
每人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条,白砂跟苏鱼身上的也解了下来,很快就绑好了,足足有六丈长。
暗一绑在身上,脱了长靴,从窗口跃出去,雨水从窗外洒进来,苏鱼的衣衫瞬间湿了大半,她紧紧抓着手里的布条。
布条渐渐紧绷起来,这说明布条的长度已经到了尽头。
就在苏鱼担心时,布条一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在水里,暗一的身影出现在窗外,胳肢窝下夹了个黑瘦少年,正是狼狈的苟七娃。
暗一双手撑在窗棂上,正欲带着苟七娃翻进来,整艘船出乎意料地歪斜,被千丈高的海浪卷起。铺天盖地的海水从天而降,狠狠打在船身上。
暗一与苟七娃被水冲出去,幸好苏鱼及时站起来,抓住了暗一的袖子,却抓不住被冲走的苟七娃。
海水冲得苏鱼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了,她死死抓着暗一的袖子,身后白砂抱着她的腰往后拉。
就像是被人放在秋千上甩动,苏鱼撞上墙壁,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暗一拉了回来。
她往外一看,看不见苟七娃的身影,只看到死死抓着船身栏杆的两只手。
“七娃还在外面,他还活着。”
苏鱼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迹,发现外面的风浪小了许多,她不再迟疑,翻身出窗,大步走到栏杆外,把苟七娃拽了上来。
苟七娃被水冲傻了,不然他怎么会看到娘娘来救他了。
“娘娘……”苟七娃松开拽栏杆的手,眼前一黑。
苏鱼快步往回走,抬头却见远方巨浪迅速袭来,她瞳孔一缩,来不及多想,几乎全靠本能,直接将苟七娃从窗户扔进船舱里。
下一刻,巨浪至,整艘船都没入海浪中,苏鱼的口耳鼻皆被灌了水,想抓住点什么,只抓住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鞘。袭来的漩涡却将她往深海里带,几乎是一瞬间,苏鱼的头撞上了栏杆,后脑勺在水里晕开鲜红的血迹。
四面八方都被水包围,苏鱼几欲窒息,她拼命往上游,发上蓝田玉簪滚落,乌发无助地在深海里散开飘浮。
昏沉脑胀间,苏鱼好像看见了一条巨大的鲲鱼朝她游来,将她往上顶。
是错觉吧?她迷糊地想,昏了过去。
那一艘灌满了水的船只,摇摇晃晃地出现在搜救渔船的视线里,南疆王欣喜不已。
“他们没事!不枉费本王冒着风险出海寻娘娘!林栩将军,你白担心了。”
林栩紧绷的脸终于缓和,露出丝丝笑痕。
啪——
白砂双眼赤红,一巴掌扇向苟七娃。
苟七娃任由她打也不吭声,哭得双眼通红。
“都怪你!不好好在船舱里待着,非要跑出去,害娘娘不能不去救你,她是多心善的一个人。”白砂哭道。
一向稳重自持的女子哭成了无助的孩子。
苟七娃含着泪,噗通一声跪下来,“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你们杀了我为娘娘报仇吧,我去死去陪葬都行!”
他不是自己跑出去的,他是被一个看不惯他的老水手暗中推出去的,可是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苟七娃闭嘴不言,含着泪自责得想死。
“杀了你有什么用?能换主子回来吗?如果能换,就算是一百个你,我都照杀不误!”白砂指着苟七娃怒骂,抬眼望向已经平静的海面,再度掩面痛哭。
如果可以,用她的命去换回主子,她都在所不惜。
“…被卷进海里的人,相当于踏进了阎王殿,已是死路一条了。此事必须立即传信给陛下,另外也不能放弃,日夜出海寻找娘娘的踪迹。”南疆王一脸苦丧地道。
谁能料到,这艘船能在海啸里存活下来,谁又能料到,只有一个苏鱼出了事。
南疆王几乎能感受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陛下的怒火,因为他当初也同样经历过失去至爱的痛。
林栩的手搭在腰间悬挂的剑柄上,望着苟七娃,心中升起了杀意。
他上过战场,厮杀无数,气势一出来,周围瞬间安静。
“买下这附近所有渔船,所有将士,现在立刻跟我出海搜寻。”林栩最终按下心中的杀意,一脸冷肃道。
苟七娃是小姐用命救下的人,哪怕再生气,林栩也暂时不能杀了他。
*
三日后。
“哥,这里有个人,你快过来。”
荒僻的野岛上,响起了男孩稚嫩的声音。
远处一道人影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有什么稀奇的,指不定是哪个被抢了的倒霉鬼,被人扔进海里,飘到这儿来,我们见过这种海上浮尸还少吗?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来人长发用一根布条扎起,浓眉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鼻尖微塌,带着几块不明显的晒斑,显然是个清秀不羁的少年郎。